江衡之读四年级的时候,江野终于上幼儿园了。他们差六岁,几乎没有可以说起的话题。江衡之每天背着书包出门时,江野才被父亲从床上抱起来,揉着眼睛哭哭啼啼地说不想去幼儿园。
“不去怎么行。”父亲看了江衡之一眼,又转头哄着小儿子:“不上幼儿园,你怎么能像哥哥那么厉害?你不是最喜欢哥哥吗?”
江衡之抓着牛奶盒僵立在家门口,如遭雷击。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小弟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双方都在互相讨厌。
身后,江野果然慢慢止住了哭声。江衡之不敢回头看,关上门大步朝楼下跑去,一直冲出楼梯口,被刺眼的阳光所照耀。
怎么说,他其实也并没有狂喜,只是在乘车去学校的路上,盯着窗外的街景慢慢喝掉了平时不喜欢的纯牛奶。
他是一个榜样了,从现在起。
夜里江衡之坐在书桌前写题,察觉到房间门口有个跃跃欲试的影子。他摘下耳机,侧身去看:“怎么了?”
江野扒着门边,只露出半个脑袋,胆怯地摇头。他眼仁乌黑,悄悄地环视过兄长房间墙壁上各种各样的海报,搁在橱柜里的奖章,以及与同学好友的合照。
他们是兄弟,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江衡之今年秋天刚升上市重点初中,模样英俊,成绩优异,沉稳而健谈,身边有许多同样优秀的朋友;江野才开始读小学,寡言少语,孱弱的身体因为多病而总是呈现出古怪畸形的姿态,成绩也只是中游。
在这两人之间,唯一的相同点是对阅读的热爱。每周五晚上七点钟,江野就抱着自己的儿童绘本爬上兄长的膝头,靠着他的胸膛默默翻看。
父母工作忙碌,江野没有得到最妥当的照顾,逐渐开始向孤僻儿童发展。江衡之有时会注意到他过长的发呆,并为此忧心。
现在,他就在江野偷偷观察房间的时候,偷偷地观察着江野。
步入青春期后江衡之一直在拔节,青涩的骨骼在梦境中伴随着隐痛静默伸长,最终撑起他比大多数同龄人更为优越的身高。江衡之并不注意自己是一米七五还是一米七三,反而热衷于频繁地给江野进行测量。
124.3厘米。这是一周前测量的结果,江衡之不确定现在有无变化。他摘下眼镜,冲弟弟伸出手:“江野,过来。”
江野犹豫地靠近了,脸颊小小的,江衡之摊开手掌就能捧住。他靠着椅背,捏了捏弟弟细弱的双臂:“有没有每天喝牛奶。”
重点初中是寄宿制,江衡之只有周五周六两天呆在家里,无法再严格监督江野的三餐。他的目光有些严厉,江野抿着嘴唇不吭声,睫毛抖动着,眼睛慢慢看向地面。
“不听话了,啊?”江衡之用力揉了揉江野乱蓬蓬的脑袋,语气温和了些:“在学校有没有认识新朋友?不要跟人打架,知道吗?”
“嗯。”
“明天带你去剪头发,野孩子似的。”江衡之一下把人抱起来,慢悠悠地朝外走:“陈阿姨,麻烦你再热杯奶,江野喝完好睡觉。”
厨房那边有人应了一声。江衡之把弟弟抱回卧房,替他检查过作业,熟练地写上父亲的签名。
江野一直呆呆地转头望着他,不自觉把拇指填到嘴巴里,啃着指甲边缘。江衡之一转身他就急忙把手收到背后,前者对他的小动作了然于心,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责怪,却问:“喜欢现在的学校吗?”
“……嗯。”江野紧张地抠着手指头,江衡之站在床边:“我以前就在那里读书,一直是在五班。在学校要乖,有人欺负你,记得让陈阿姨告诉我。”
“嗯。”除了这个单调的音节,江野仿佛不能发出其他的声音。江衡之点点头退了出去,江野侧起耳朵,听到他在外面和陈阿姨低声说话。
“明天就走吗?”
“是啊。”
哥哥不是说明天去剪头发吗?江野眨着眼睛,没来得及喝牛奶,就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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