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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女眷们脸色严峻,一路小跑更换热水和毛巾;徐真和郭浩被匆匆从床上挖起,送到慕容复帐中回避。他披衣起身迎接,两个孩子挤在榻上,一左一右依偎在他身边,拥被听他诵读一部史书,在沉静单调的声音里渐渐睡去。

        第二天被送回郭家时,新生的婴儿已经在芸娘身边安睡。

        徐真多次见过郭成和慕容复征战归来的模样:他们跃下马来,甲胄带血,步伐带风,眼睛里尚且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焰,疲惫、沉默而飨足,像捕食归来的猛虎:这时的芸娘也像是刚刚打赢了一场恶战的模样,苍白而疲倦,可她瞧着怀中婴儿的眼光又是那么温柔。

        “郭伯母。”徐真唤了一声,抬头冲她笑,好奇地伸手摸摸五彩斑斓的小襁褓。

        客人在逐渐赶到,于门口寒暄完毕,叙过长幼,陆续入座。宴席流水般摆了上来。

        徐真停下削木棍的手,挪至廊下,扒在窗口瞧了一会儿:来的都是军营中平日常见的叔叔。他自幼失怙,但在军营中长大的孩子,最不缺的便是父亲角色的替代者。自有强壮的手臂将他高高抛起,轻轻接住。他在学会呼唤母亲二字之前先听熟了每日操练换班的号令,第一件玩具是邓百川打给他的小弓小箭。

        一只温暖的手压上他肩膀。

        “一个人呆在这里做什么?”

        不用抬头,徐真也知道问话的人是谁:来人身上有熟悉的檀香气息。他仰头叫了一声“叔叔”。

        慕容复手扶着他肩,向窗内眺望了一会儿,似猜知他心意,忽笑道:“走罢。我带你出去转转。”

        他那匹白马正在后院吃草,见主人过来,一声嘶鸣,将头颈凑过来挨擦他手。这马神骏,但对小孩子最无耐性,平日徐真郭浩都不敢靠近。

        慕容复一伸手,轻轻抱起他,放于鞍上,叮嘱道:“坐稳了。前日我怎么教你的?待马跑起来,人在鞍上,要用你的腰劲儿去找它。”

        这时徐真母亲匆匆走来,见了道:“怎么不吃饭就要出去?”又皱眉向徐真道:“休得罗唣你叔叔。”

        “娘!”徐真有些委屈。

        “我不耐烦跟他们喝酒,出去散散心便来,走不远的。”慕容复微笑道,翻身上马,于徐真背后坐定,勒住缰绳。

        他一拨马头,刚欲走,徐母忽想起一事,唤住他道:“公子爷,今天客多,郭家这边住满了。今早乔大爷才自东京赶来,却不知安排他住在哪里。”

        “这有何难?安排在我账中便是。”慕容复道,说着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催它一路去了。

        八月是边关最好的季节。

        驰出一段路,慕容复不再催马,任它慢慢地走。他捡起缰绳,递至徐真手中,道:“往左拉,马便往左。往右拉,马便往右。要停下,两边一起勒住。”

        徐真依言使力牵动缰绳,马果然向左走去。他不由大乐,拍手笑道:“果然听我的!”

        再两边拽住一起牵拉时,劲使得急了,马不提防,吃了一吓,前蹄一腾空,往前跃了两步,倒把徐真吓了一跳。

        慕容复眼明手快一把扣住缰绳,安抚道:“劲儿使岔了,不必怕。再来。”

        他以手覆住徐真拽着缰绳的手,示意如何用力。他手心温暖而干燥,常年引弓勒马,磨出了薄薄一层茧子。

        “这匹马太高,你够不着镫子。”慕容复温言道。“回头让你郭叔叔给找一匹小马。待我回了东京,这里年纪最大的便是你啦。你要听你娘亲的话,好好念书、练功,跟郭浩好生相处,不许天天打架拌嘴。”

        “跟你和郭叔叔一般要好么?”徐真想了一阵,试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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