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跟苏学士在殿前差点动起手来。”慕容复摇头笑叹道。“精神好得很呢。哪里像个病重之人。”
宰相既至,百官遂纷纷熄灭马首前的灯笼,收拾起书本早饭,于礼官引领下,文武官各分东西排成两列,随之鱼贯而入。正乱作一团间,章综忽然趁乱伸手轻轻扯住慕容复袍袖,将他一拉,凑至他耳边,低声附耳道:
“今日御前奏对,怕是要谈割地给西夏的事情。”
慕容复一怔,向章综看去,他脸上的戏谑嬉笑神情竟全数收了起来,一脸凝重,并不望向慕容复,只朝司马光背影方向一摆头。慕容稍一思忖,随即会意。
“司马相公莫不是老糊涂了?”他皱眉道。“王介甫的青苗法、差役法,他要想全盘推翻,那倒也罢了。这地难道也是能随便割的?”
“你有所不知。前日西夏遣使者来,与我计会地界。“章综继续轻轻地道,“西夏人倒还好。朝中大员吵了几天,也没个定论。太后说要召近几年在西夏边线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前去入对,不少人推荐了你的名字。今日朝中奏对,范纯仁势必率先发难。上至太后、司马相公,下至韩维、范纯仁,全都赞同割地。你是知道的,朝中除了我那伯父,竟无一人敢顶撞他们半句。……伯父前日已被罢相,出京外放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顿了一顿,方续道:
“我伯父这一去。朝中只怕是再无人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怎能平白无故,拱手拿去送人。”慕容复沉默一会儿,只道。
章综定睛注视了他一会儿,脸上又慢慢浮现出满不在乎的戏谑笑意。
他松开慕容复袍袖,轻轻将他向武官队伍那边一推,道:“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象征性地更一章,亲爱的太太们我没有忘记这篇文
不是我不想更,实在是朝堂戏太难写了
☆、第七章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
——白·pr·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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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风波恶对完最后一批账目,更漏已滴过二更。
风波恶刚刚从海船上下来的人,这时再也撑不住,呵欠连天,一叠声告罪,径直回去歇了。
邓百川擎着一盏灯火,于前后院独自巡视过一圈,叮嘱过值夜人员小心火烛,掌灯向后院行去。
时值深春。草木葱茏,花香袭人。这园子乃慕容复在东京的寓居所在,地方不大,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修建得像个具体而微的参合庄,后院象征性地凿出一口水塘,种了几株莲花,聊胜于无而已。
邓百川站住脚,赏了一会儿在夜色里开得如火如荼的一树白芍药。刚要继续行去,忽望见太湖石掩映处,廊下花木缝隙间,慕容复书房窗口微微透出一线灯光。
他心生诧异。待分花拂柳,踅至廊下,向窗内一张望,只见包不同坐于案前奋笔疾书,口中念念有辞。慕容复于一边相陪,沉吟踱步,时不时出言提点一二。包不同或皱眉摇头,或不语颔首,停笔略一思忖,随即洋洋洒洒书写下去。
邓百川不由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当年便是考状元时,也不见我家公子爷这么用功过。”说着一抬脚跨入门内。
慕容复抬头朝他望了一眼,含笑招呼道:“邓大哥。”想来早已听见他于院内徘徊的动静。
“非也,非也。”包不同“哼“一声,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地道,“想当年公子爷攻书,却不曾找过我老包代笔。如今官架子可大。”
“前日常朝,范大学士奏对割让西夏六寨一事。我当场驳了几句,逼得他下不来台。谁想他回去便连夜赶了这一大篇劳什子,一本递到皇上面前,逼得我不能不答一奏折。”慕容复苦笑。“打仗带兵我行,笔头官司我不行。说不得只能累三哥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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