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谁来了?……”
他等不及,一掀起营帐笑道。
室内陈设跟他自己帐中无二,不过一榻、一几、一案,极尽简朴。地下摆着两把椅子,案上摊开一幅地图。墙角架子上一只水盆,搭着一条手巾,角落里一只衣箱,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甲胄战袍。一名少年正侧身坐于榻边,专心致志地给一柄镔铁□□上油,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道:“将军出去了。”
郭成的心一沉。待瞧清楚少年面容,不由笑道:“你先瞧瞧我是谁?”
那少年一抬头见是他,失声道:“郭叔叔!”露出又惊又喜神色,将手中枪往榻边一搁,抢上前来,纳头便拜。
“起来起来,”郭成忙不迭弯腰以手相搀。他仔仔细细打量他脸,又疼爱地摸摸他头发,叹道:“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上次在东京见你,”他以手虚虚往胸口一比,“才到这里。现在都到我肩膀了。……你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我娘身体健朗,这次回东京刚见了。她老人家知道我们要回边关,特意托我向叔叔问好。”徐真道,随即满怀期待地问:“郭浩来了么?”
郭成含笑道:“今天我着急过来,不曾带他。不急于这一时,下次自然有机会见。……我都听说啦。今年夏天你陪使团出使辽国,这一趟忽生内乱,着实凶险,幸亏有你星夜自上京赶去伏虎林传信。郭浩可比你没出息多了,至今还跟着我鞍前马后,作个小碎催。”
徐真脸微微一红,只道:“郭叔叔哪里说这种话来。”少年一着急,顿时带出姑苏口音。
“他人呢?”郭成环视账内,眼光依次于一件件物事上流连过去。大半皆是熟悉不过的旧物。
“刚刚还在帐中议事。”徐真答。“……您后脚到,前脚同人一道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
郭成点头,着意盘问他骑射功课长进。见徐真对答沉着,气度安详,不语含笑点头,又问了几句家常,方起身道:“我去寻他。”
“郭叔叔去马厩瞧瞧,”徐真在他身后叫道,“刚才听见谈论马匹来着。”
郭成打起帘子的手一顿。他并不言语,只回头轻轻地以眼光扫了一眼徐真,少年顿时一拍后脑勺,大悔失言。大人所谈论的军事要务,他即便听见了,也该装作没有听见才是。
“放心。”郭成的笑声遥遥飘过来,人已去得远了。“……不会告诉他的。”
出得帐来,天色已擦黑。
军营中正是华灯初上时分,点点灯火于夜色中摇曳,远远听闻马嘶咴咴。郭成半生于马背上度过,听声知形,知有良驹。
马厩安置于避风处。郭成踱至门口,不提防有人拦住他喝问:“口令?”郭成亮出腰牌,守门军士这才认出来,笑道:“原来是郭将军。”闪身放他入去。
马厩中弥漫着马匹与干草、皮革混合的温暖气味。郭成是农家长大的孩子,繁星满空的秋夜,和小伙伴捉迷藏,爬进田里高高垛起的稻草堆躲藏,有时同伴忘记来找他,一觉睡到天亮,都是童年常有的事情。干草气味总是令他想起家来。
郭成转了一圈,不见慕容复身影,其中一厩二三百匹骏马却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一批马身量不比中原战马高大多少,但毛皮油亮如绸缎一般,匹匹皆神骏异常。一名老军曹手执长叉,正于地下翻动干草食料,笑道:“这一批是慕容将军自辽国带回的塞外良种。”
“一天食料消耗多少?”郭成爱怜地抚摸一匹栗色马脖颈。马于厩中安静地嚼食,温柔的大眼睛时不时一忽闪。
“喝!”老军曹哈哈笑起来。“一天嚼裹总要十斤草,五六斤豆子。”
“难为他怎么把这两百尊活祖宗折腾回来。”郭成笑道,随即想起一事,叮嘱道:“辽马和中原马不同,草料需晒得干透了再喂。”
“将军宽心,我理会得。”老军曹笑道。“慕容将军适才再三嘱咐。”
“他人呢?”郭成问。
军曹奇道:“他刚走,走得甚急,也不知去了哪里。郭将军不曾见过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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