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道:“萧氏父子英名盖世,生平怕过谁来?可是惧虽不惧,今日要想杀我,却也甚难。我跟你做一桩买卖,我让你得遂报仇之愿,但你父子却须答允我一件事。”
他不出此语则罢,一出此语,王语嫣只觉慕容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骤然绷紧。
慕容博道:“萧兄暂抑怒气,且听在下毕言。慕容博虽然不肖,在江湖上也总算薄有微名,和萧兄素不相识,自是无怨无仇。至于少林寺玄慈方丈,在下更和他多年交好。我既费尽心力挑拨生事,要双方斗个两败俱伤,以常理度之,自当有重大原由。”
萧远山双目中欲喷出火来,喝道:“甚么重大原由?你……你说,你说!”
慕容博道:“萧兄,你是契丹人。鸠摩智明王是吐蕃国人。他们中土武人,都说你们是番邦夷狄,并非上国衣冠。令郎明明是丐帮帮主,才略武功,震烁当世,真乃丐帮中古今罕有的英雄豪杰。可是群丐一知他是契丹异族,立刻翻脸不容情,非但不认他为帮主,而且人人欲杀之而甘心。萧兄,你说此事是否公道?”
萧远山道:“宋辽世仇,两国相互攻伐,已历一百余年。丐帮中人既知我儿是契丹人,岂能奉仇为主?此是事理之常,也没有甚么不公道。”
慕容博道:“依萧兄之见,两国相争,攻战杀伐,只求破敌制胜,克成大功,是不是还须讲究甚么仁义道德?”
萧远山不耐道:“兵不厌诈,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你说这些不相干的言语作甚?”
慕容博微微一笑,说道:“萧兄,你道我慕容博是哪一国人?”
萧峰怔怔地听到这里,只觉头脑里“嗡”地一声,似乎触及到了一个重大的、可怕的秘密的边缘,这个问句瞬间和三年前那一个问句重叠到了一起。
“乔兄。……你看我像什么人?”
一时间,他只觉整个身子飘飘荡荡,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在杏子林的那个夜晚。是春日的夜。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沉重的背叛和杀戮,夜空中浮动着花朵的馥郁气息,花枝春满,天心月圆。慕容复身上一袭白衫似乎要溶化在灼灼月华之中,他瞧着他,眼睛严肃而清澈,里边还没有现在把他压得直不起腰来的那些东西,自问自答,温柔而坚定,低低地告诉他:
“……我是鲜卑人。”
他猛然激灵一下,被这一模一样的五个字拉扯了回来。这五个字,三年前是抚平他伤口的一句慰藉,在今天却是一把刀,猛然拉开了鲜血淋漓的一道伤口,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心里翻来覆去,只萦绕着一个问题:“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片浑浑噩噩间,恍惚听见慕容博朗声道:“爹爹给你取名,用了一个‘复’字,那是何所含义?”
他听见慕容复的声音,低声答复:“爹爹是命孩儿,时时刻刻不可忘了列祖列宗遗训,须当兴复大燕,夺还江山。”
他听见慕容博道:“你将大燕国的传国玉玺,取出来给萧老侠瞧瞧。”
慕容复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是”。他放开王语嫣,伸手入怀,取出一颗黑玉雕成的方印,慢慢走至萧远山面前,将印托在掌心,一语不发地翻过来,露出印文。
慕容博又道:“你将大燕皇帝世系谱表,取出来请萧老侠过目。”慕容复面无表情,只道:“是。”将玉玺收入怀中,顺手掏出一个油布包来,打开油布,抖出一幅黄绢,双手提起。
鸠摩智一直不曾开言,这时忽肃容道:“原来慕容先生乃大燕王孙,失敬,失敬。”
慕容博叹道:“亡国遗民,得保首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只是历代祖宗遗训,均以兴复为嘱,慕容博无能,江湖上奔波半世,始终一无所成。萧兄,我鲜卑慕容氏意图光复故国,你道该是不该?”
萧远山愕然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群雄逐鹿中原,又有甚么该与不该之可言?”
慕容博道:“照啊!萧兄之言,大得我心。慕容氏若要兴复大燕,须得有机可乘。想我慕容氏人丁单薄,势力微弱,重建邦国,当真谈何容易?唯一的机缘是天下大乱,四处征战不休。”
萧远山森然道:“你捏造音讯,挑拨是非,便在要使宋辽生衅,大战一场?”
慕容博道:“正是,倘若宋辽间战争复起,大燕便能乘时而动。当年东晋有八王之乱,司马氏自相残杀,我五胡方能割据中原之地。今日之事,亦复如此。”
鸠摩智点头道:“不错!倘若宋朝既有外患,又生内乱,不但慕容先生复国有望,我吐蕃国也能分一杯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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