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阿澈,阿澈……”一声嘶吼被风雪吞噬之后,声音便渐渐低微,直到变成喃喃自语。
倘若,倘若……再找不见他的阿澈了,又该如何?心底渐生的恐惧再也压不住。上官澜咬牙站起身来,找,要找!哪怕葬身雪野,也心甘情愿!
手中紧紧拽着的缰绳忽然吃力得紧。上官澜一愣,心底生出一股悲凉。缓缓松了缰绳挨近雪出,伸手拂去雪出鬃毛的上的凝霜积雪,轻声问:“你若是不愿,我放了你可好?”清淡的话音飘散在风里,唇齿间呵出的气息也转瞬散去。雪出甩了甩辔头,喷了个响鼻,率先迈开蹄子往前。不朝正西,反向西北。
雪出往前走了几步,似是察觉上官澜不曾跟上,竟停下步子来转头朝着上官澜喷了个响鼻。上官澜陡得福至心灵,欣喜若狂地扑上去抱住雪出脖颈,马匹嗅觉本就敏锐,何况是雪出这样的灵马,“你知道他在哪儿,你知道?你知道!”心底漫上来的喜悦,将他所有的茫然无措恐惧慌乱一扫而空。
雪出在前带路,一马一人顶着风雪一步一步往前挪,缓慢却坚定。劲风如割,飞雪如席,长袍被风扯在背后犹如旌旗。
天色擦黑,张目唯见划过眼前的飞雪,刺得眼睛隐隐作痛。雪出忽而停下了步子,埋头在雪地上轻轻闻嗅,潮湿的鼻尖儿在雪上摩擦,像是要将那厚厚的积雪拨开。
找到了,找到了……
上官澜踉跄着扑上去,蜷曲着五指扒拉着身前的雪子,冰冷,质地如盐,划得手指生疼。膝下的冰雪被融化,冻得骨骼生疼。阿澈他,就被埋在了这样的寒冷里啊……指尖的冰冷一直传到心底,冻结了他方才心底蓬勃的喜悦和初生的希望。只觉得心口疼得像是有针在深深浅浅地戳,叫他眼眶止不住酸涩。他连阿澈如今是什么模样都不敢多想。
厚厚的积雪里露出一片衣角。上官澜急切的想要将积雪清理干净,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掌心一层一层拂开积雪,直到露出雪下俯卧着的人。
后背的衣物被鲜血浸透之后又被冻成铁板一块,恐怕连血肉都已被冻得僵冷!上官澜陡得一哽,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小心翼翼地将俯卧在雪下的人轻轻翻转过来,但见他面目沉凝,眉间发梢凝霜成冰,连面颊上都覆了一层薄冰。
上官澜呵暖了手去触他脸颊。掌下的冰冷直刺心底,疼得发麻。倾身下去,面颊触到一片冰冷,连一点点生气都感觉不到。伸手想将人轻轻揽起来,但僵冷的四肢犹如冰瓷,叫人不敢动不敢碰。
明知不该叫他就这么躺在雪野里,可上官澜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倾身下去连人带雪一道拢进怀里就这样将他慢慢捂暖和了,却又忍不住想要起身试图将他扶起想要把他带走。但双手却只在他身上轻轻触碰,不敢有所动作。
嘴里含含糊糊叫着他的名,脸上泪水交织,凝成冰珠,“阿澈,阿澈……我怎么办才好……阿澈……”
颊边擦过极轻极轻的呼吸,上官澜猛得一僵。指尖在颈侧稍稍一触,指尖下的跳动微弱,但清晰。要救,要救活阿澈!这一个念头叫他忘了茫然恐惧,脸上霜色泪痕犹在,眼神却已然清亮得怕人。
风雪凛凛,上官澜终于将阿澈缚进了怀里,用大氅紧紧裹住怀里的人。掌心触感冷得叫人心口隐隐作痛。背后的衣物被冻得犹如铁板。上官澜在瞧见那一块僵冷的衣物时便已然猜到这衣物下头的身子已经伤成了什么模样,但他不敢看,只敢咬着牙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寻一个避风躲雪的去处。
雪野茫茫,一脚踏下去便没到膝盖的深厚积雪。上官澜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极沉,肩背挺直如枪,每一个脚印都印到雪下的冻土里。雪子狂风争先恐后扑打上面颊,上官澜不躲不藏,只拼命护紧怀里的人。
林立的丛岩犹如犬牙错立,夜幕之下,唯有岩上冰雪闪着幽光。上官澜紧了紧双手臂,一头扎进了林立的丛岩之中,雪出背着褡裢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往里七八丈,绕过若干丈余高的奇形怪状的巨岩,终于寻着了一个去处。一块巨岩,最底端有个大洞,深浅高低恰好能勉强容下两三人。
上官澜抱着玉凤澈矮身进去,念头转了转,才双手托着玉凤澈,屈膝跪在地上,轻轻将人偎进怀里,生怕不慎磕着碰着了。一手扶着玉凤澈,一手解了自个儿身上大氅,将斗篷铺平整了,才小心翼翼将人安置了叫他躺好。又去取了雪出背上褡裢,拿了另带的大氅加在阿澈身上。
眼下当务之急是将阿澈背后伤口处理了,奈何伤口同浸血的衣物冻在一处,得先将血冰化开。心思谋定,上官澜利落地解甲宽衣,小心地掀了斗篷一角躺进去,将人揽进怀里捂着。胸膛贴上冻成寒冰的脊背时,上官澜微微瑟缩了一下,旋即紧贴了上去。胸前小腹冻得又疼又麻,连着心里都冷得发抖。
上官澜双臂拥紧了怀里的人,一手按住玉凤澈胸前璇玑穴,缓缓催动真气,由掌心劳宫汇入阿澈璇玑,运转一周天再由背后悬枢入胸前璇玑。
如今瞧不见玉凤澈的脸,上官澜只得将另一手轻轻按在阿澈腕脉上,好时时探查,看他好些了不曾,指尖下微弱的跳动是他此时最大的慰藉。
指尖下微弱但平和的跳动拂去了所有心绪,唯剩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后的疲惫,心底隐隐还有些高兴。还活着,还活着……上官澜鼻尖儿挨着玉凤澈后颈轻轻蹭了蹭,“阿澈,你冷不冷?”
在一望无垠的雪野上肆虐的风约摸是被这嶙峋山石给绕晕了头,缓了风势,如今在这恰好容二人藏身的岩洞中听来也不见得可怖。上官澜紧紧拥着怀里的人,身子稍稍回暖,指尖下脉搏跳动也清晰了些。终于好些了,上官澜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脊背,但体内流动的真气却丝毫不敢怠慢,生怕差了那么一丝一毫便护不住他心脉。
将衣物连着脊背冻成一块的鲜血慢慢融化,顺着上官澜胸口缓缓流到腰腹之间,浸湿了两人身下的斗篷。鼻尖萦绕的血腥气消弭不去。上官澜心里酸涩得发苦,在瞧见阿澈这幅模样开始,他就恨不能以身代之!但如今,他却只能紧紧地,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唯恐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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