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韩妄忽然的站起来,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几乎完全笼罩了梁圆的身影。天花板上还有新鲜的弹孔,地上还有水晶吊灯亮晶晶的碎片。他就那样踏着满地的狼藉,好像刚从战场上回来一样的身姿,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梁圆却若无其事的就近坐在软皮沙发上,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盒还剩一半的香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韩三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可别忘了。你吃的每一口饭,都是我和我兄弟们用屁股换来的。”
“你故意的,梁圆。”
梁圆慵懒的叼着烟,水渍从烟嘴蔓延到了烟身:“故意?怎么会,我哪里敢。”
韩妄没有理会梁圆的漠视:“我要走了,最少在沈阳呆两年,那个项目还没完。”这时梁圆终于显出认真了点的神情,笑了笑:“一路顺风,祝您前程似锦。”
蓦地,韩妄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颤抖,好像快从心窝的地方掉下来了。他站起来踢开面前黑水晶嵌翡翠的茶几,只听珠宝碎裂的稀里哗啦声。他大力的压住梁圆的肩膀摁在沙发背上,五根手指用力捏住他的下颌掰过来冲向自己,像要把他的下巴捏碎。这时韩妄听到梁圆好像在说话,说我都已经活成了这样,你觉得我还会怕什么?韩妄看到梁圆美丽的眼睛里灌满了悬而未坠的泪水,却不知道自己的眼角也泛起了微微的红,他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痛支配着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我们一起死吧,梁圆。这样我们就谁都不恨谁了。”
刚才的两枪可以击破我们对彼此真真假假的爱,那剩余的两枪就留着毁灭我们的肉体,如何?
梁圆听到了枪栓拉动的声音。这是这几年中,他为万氏赴汤蹈火,为韩妄刀山火海,为唐钰翻山越岭,在这些道阻且长的路途上,曾无数次听到过的声音。
“打死我吧……这样至少会让我觉得你曾真的爱我。”
韩妄不清楚这句话是不是错觉——就当是错觉,带着这虚无缥缈的爱死去也挺好的。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一双深不见底的眼,里面却映着梁圆的脸,满满当当。
“还是算了吧,我舍不得你死。”
毫无犹豫的,一声枪响。
一直在外面听着动静的陆景飞和罗豁大惊失色,登时抬脚踹开门赶紧冲了进去。只见缠斗在沙发上的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好像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有大股鲜红色的血从梁圆的肩膀上迅速地流下来。但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疼,依然死死握着韩妄的枪身:“你他妈疯了?!”
“……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你没感觉到吗,梁圆?”
☆、亡命之徒
霎时,万籁俱寂。
梁圆用浑身力气拼死拦下的那一枪正打在左肩膀上,那曾经中过两枪的地方就像陈年的伤疤,再撕开也还会血流如注。韩妄的半侧身体也沾着梁圆的血,好像心里的血也终于流了出来:“我曾企图击溃你的事业,离间你的朋友,让你除了我以外再没人可以依靠。这个时候我会很深情的抱住你,说没关系的还有我在。但是后来我发现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我应该把你当做人,一个完整的,会疼也会哭的人。”
“我以为骗过江山河海,骗过阳光清晨,骗过世间万物。但最后我才发现,我骗过的这些,也全都是假的。”
酒血弥散开朦胧的两个身影,紫光迷离如烟水晕开,恍惚中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梁圆刚被韩善威胁着过来做卧底,初见到韩妄的时候还有点心虚。那个男人轻而易举就看透了他的慌张,用漆黑如棺木的眼睛盯着自己,那一瞬间梁圆还以为自己可能会死。可却忽然有一丝温柔像滴进水里的墨在男人的眼里洇开,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相爱。那样充满惊奇,又微微笑起的目光。
喜欢你,就像我亲手递给你一把刀子,你可以用来削苹果也可以捅我。可无论你是来削水果还是捅我,我都会面带微笑,拭目以待。
这可能,就是我这个自私又胆小的人,所谓的爱了。
一直在外面候着的罗豁赶紧叫了救护车接梁圆到医院去养伤,韩妄也跟着去了。虽然好多人拦着他叫他不要再出现在梁圆面前,他们都觉得这两个人已经不能在一起了。韩妄坐在梁圆病房外的走廊长椅上,半边身子带着梁圆的血,干透了,结成暗红色的硬壳:“无论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我就是想看到他没事而已,就这么简单。”
路小雨站在他身边几次张口,末了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而这次说话的却是邱明:“三少爷,难道你不觉得他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你而起吗?”然而意料之外的,韩妄没有丝毫的生气,甚至连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他的眼睛沉静而冷淡,就像一颗丢进湖里的石子,沉底之后湖面重新恢复寂静:“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赔罪,而这与你无关。”
隔着病房的一道门,就像隔绝出的两个彼此毫不相关的世界。韩妄抬起头看着邱明,那少年的双眸宛如一汪深泉。韩妄道:“不用过多久你就可以回去复命,你可以圆满完成任务。”那池清泉忽的有了涟漪,韩妄仍面不改色,好像说的东西都与他无关:“我用半个韩家作为筹码拿出来哄你开心,那也是梁圆的愿望。”
说完,医生从病房里出来示意可以进去了。韩妄从长椅上站起来,理了理衬衫,如同奔赴什么战场一般。他比邱明高了半头,那是居高临下的目光,可里面却尽是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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