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陛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眼前的小皇帝,登基不久,各方虎视眈眈之下勉强像个大人,说到底还是个未加冠的小孩罢了。气急败坏起来,倒像昨天捡到的那只坏脾气的三花猫。夫子面上一本正经,思绪却跑偏了一瞬。
他缓步上前,随意跪坐在桌旁,推开一桌散乱纸张,又不知从哪取了杯盏,自斟自酌起来,竟是看也不看少年一眼。啜饮三杯后,已是有些迷蒙醉态了,便顺势倚在窗台。这才看向少年,“冷静下来了吗?”
饶是美人如云的宫中长大的少年,也不由被眼前春色晃了下眼,愣怔片刻,少年轻轻点头。
“过来。不才给陛下唠叨几句。”
少年乖巧坐到对侧。
“其一,经书并非无用,甚至有些时候,比心法秘籍有价值的多。”夫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下。
“你要知道,修为很重要,但不是唯一,更不是最重要。天赋异禀弱冠结丹又如何,折在阴谋诡计里,终究是无名小卒,或者被人茶余饭后当作谈资提起,至多叹一句可惜。帝王心术若学到精深,可一呼百应,收拢民心。武功独步天下之人,亦未免不可为汝手中兵刃。何况,待及冠,本朝君主可继承祖辈修为,借山河之力……可明白?”
“当今内戚外患。怕是我等不到那时候了。”少年低头自嘲冷笑一声,神色却有些落寞。“何况舅舅留我到现在,不就是因为先帝薨,过于仓促,断了传承。他都没办法的事,区区一个傀儡,又能如何?”
“不要多想。陛下。”夫子目光笃定,实在令人不由得信服。“我会帮你。”
“其次,”夫子区起手指,轻敲桌案两声。“陛下不可侮辱帝师,柳危其人,正直恭谨,智谋深远,可托付信任。”
“可他……”
“没什么可是。此后,敬他如敬我,信他如信我。”
少年嗫嚅两下,终究没有反驳。
“修行一途,你已入门,不可懈怠,日后承祖茵或另投他派。我修行魔道,基础心法尚可,日后再行指点,恐引你入歧途,便是没什么好教的了。”
“夫子!”
“我在。别大喊大叫。今日来,是为监督学业。柳危罚你,便老实受罚,该几遍是几遍。记得把刚刚烧掉的也补上。”
果真厌恶功课是天下所有少年人的通病,这位未来的九五至尊也不能免俗,生无可恋的气质让人想忽视都难。于是又轻声补充,“我今晚多陪你些,等你抄完再走。”
少年便又欢欣雀跃了。
“喜怒不形于色啊,陛下。”夫子实在无奈了。
烛光下对影成双,一人伏案疾书,一人抚卷静览。
少年不时抬头偷瞄一眼,然后心满意足的继续写字。夫子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合卷敲了少年额头。少年看着在红袖映衬下更显雪白细腻的半截手腕,和持经卷的骨骼分明的手,竟又有些痴了。
“夫子,你是九天仙人吗?”
这个问题早在两人初遇时便问过了。在母亲素白色的灵堂,午夜阴风吹得白布翻飞,寂静得像是无人守灵,整个世界便只剩他了。眼泪都哭干了,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忽然跃现一抹亮色。是一个极好看的红衣男子。在烛光,漆黑,惨白,一副衰败景象中格格不入,如一个诡异瑰丽的梦境。这装束打扮甚至称得上不合礼制而略为冒昧了,却偏偏让人觉得本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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