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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物主捉弄他,明明已经坐如针毡,他还要听见祁川冷不丁地出声问说,“觉得很热吗?”

        他偏头看他,“你怎么脸这么红。”

        祁川站起身朝他那边靠过去,伸手拧开了墙壁上电风扇的开关。老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地开始转动,降温的效果并不明显,反倒带来一阵噪音。

        郗白想说,这间教室的风扇不好使,午休的时候开会吵到别人……

        祁川一屁股坐下来继续抄作业,好似读出了郗白的想法似的,“开着吧,”他轻描淡写地说,“开着凉快点。”

        郗白吞咽了下嗓子,稍稍往墙边靠了些。冰凉的瓷砖贴着他发烫的皮肤,冷热交替的感觉让人心悸。神奇的是,风扇恼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听不到了,它和雨声和蝉鸣融为一体,反正都是延续着的,重复着的声音,一遍一遍,让人习以为常。

        “郗白。”

        祁川突然念出这两个字,名字的主人浑身一震。

        刚刚结束变声期的少年,压低的嗓音格外具有磁性。氛围太过静谧,近在咫尺的声音还给人一种亲昵的错觉。

        祁川没抬头,随口说道,“你这个姓氏还挺少见的。”

        郗白缓慢地眨了下眼。

        他给不了回应。

        而祁川也总是自说自话,不需要他回应。

        雨季的阵雨下了停停了又下,若有哪个班的体育课碰上了转晴的片刻,定是全员欢庆的喜事。“要发霉了,要发霉了……”祁川念叨着这样的话,转着篮球从走廊上走过,身后还跟着熙熙攘攘一大帮男生。郗白的笔尖停顿了两秒,然后继续写完最后一行公式。

        夹着一百八十块纸币的辅导书被完整地学习完,郗白合上它,把它放进了抽屉里。以前他觉得这个校区又小又旧,尤其坐在一楼的教室会格外觉得吵。现在不了,他需要捕捉篮球和篮框碰撞的声音,需要听见击掌和欢呼,他思绪的一部分附着在球场地面上的积水中,期待着被祁川踏破。

        他一边为这样隐秘的迷恋而感到羞耻,一边又觉得庆幸。他不会说话,不会像后座的女生一样聊了会天就被同桌听出了暗恋谁谁的心事,言语真的很暴露隐私。

        但是对话是种交换,他大概永远不会有这样,无意或有意地和祁川进行交换的机会。

        多可惜。

        即便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期盼着祁川来找他抄作业。有了期待是件很可怕的事,他明明清楚只要祁川开口,起码小半个学校的女孩都愿意给他递上作业。他愿意理解为自己更好“欺负”,一看就是不会开口告状的人,总是阴郁胆怯地坐在一角,没朋友也没敌人。虽然他见过的女同学大多和善,但是祁川身边一定会出现那种生性多情的女孩,会在主动付出的时候也想要祁川给予回应。祁川应该不喜欢那种类型的吧。

        郗白在擅自揣测,这种分析和猜测也让他觉得羞耻,因为他自己就是盲目恋慕的一员。

        盲目恋慕又是多好的词,是青涩时光里的特质。就像……青苔,像爬满实验楼墙壁的爬山虎,诡谲的青绿色,被连绵的雨浸泡,柔软又凉薄。

        食指手指弯起,以指节敲了两下玻璃。“咚咚。”这是郗白最近最喜欢的声音。七月四日周五,在他坐在靠走廊窗边的最后一日,祁川出现在窗外朝他挥了下手。

        细密的汗布满少年的额角,有水珠顺着他的额发落下来,他随意地抓了一把头发,拿手背蹭了下鼻尖,锋利的眼睛半眯着,运动后的疲倦让他显得比平日更随性。

        郗白拉开了窗户,祁川自然地将胳膊伸进来,在他的桌上放了瓶冰红茶。刚出冰柜的饮料还泛着凉气,水珠低落下来,在木桌一角汇聚成一个小圈。

        “谢礼。”他说。

        说不喜欢欠别人,看来是真的。但郗白还是受宠若惊,至少他前后左右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抄过他作业,他听惯一句“谢了”,却从未收到这种实体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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