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主街继续往前,不多久便到寺庙之前,布施素斋的棚前竟还排着好长的队。苏鹤从善如流,也跟着站在了队伍里头。南掌多数人以领此斋为领佛庇佑,若遇上一次,便携老挈幼前来领斋,哪怕只领个果子,也定是全家分食,共受佛礼。
待轮到苏鹤时,布施棚中所剩不多,他只领了一块点心,半块鲜果。点心算不得好吃,胜在香脆,果子胜在甜美。苏鹤学着周围人的模样,拜了拜,又念叨了几句,这才吃了。
若是能有下回,他得早点儿来候着,好歹能多领些,吃个半饱也是好的。
苏鹤揣着这念头,溜溜达达地转回了那卖雪花梨的摊儿。那伙计见了他,扯起南掌话说了一通,苏鹤说:“这个怎么卖?”
伙计一愣,“兄弟中原来的?”竟然是一腔圆润的官话。
“是。”
那伙计听了大喜,顿时开了话匣子,“是中原人那就肯定识货!知道这雪花梨儿来得多不容易。咱们铺子是卖绸缎的,偏生掌柜夫人好这口儿雪花梨,到时候了就馋得不行,咱们掌柜的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法子,您猜怎么着?”
苏鹤见那伙计很是希望他问怎么着,于是便配合地问了一句:“怎么?”
“咱掌柜的,去赵州的地界,问人买一棵果子将熟不熟的果树,连带着包根的土一块挖出来,拿麻绳将那土连着根紧紧绑了,又着宣纸布绢将树上的果子一一包裹好了,一路好生养着直到此处,那果子到了此处刚好熟透,摘下来还跟新鲜的一样!可惜咱夫人也吃不了那么些,这才摆出来的卖的。这果子,二两银子一颗,真的也就是保本儿的买卖。”
这法子,怕是上官澜想出来的。苏鹤不动声色地瞥了那伙计一眼,将怀里的银钱全都掏出来给了那伙计,“你看能买几个?”
“这些钱,到了中原也就五两银子,看在您也是中原人的份儿上,咱做个赔本儿生意,给您挑三个个大汁儿甜的。”伙计麻利儿地挑出三个水灵灵的梨子给仔细包上,怕梨儿被晒坏了还特意着芭蕉叶裹了好几层,这才送到苏鹤手上。
五两银子三个,比当年他做的买卖上道多了。苏鹤抱着那三颗裹得严严实实的梨儿,往宫城那边儿走。步调比来时轻快许多。
待到了宫门前,苏鹤才想起,阔儿只说天黑之前会有人接他,但那人究竟几时来接,他不清楚,只能在宫门外头等着,可杵在宫门外头又怕人生疑,只得去了个稍远些又有阴凉的地方候着。可是宫门里头来来往往的人,没一个是他的熟脸儿,也没有一个,是为他而来。苏鹤等到下午太阳偏西,也不见有人来,他也不敢走远,生怕错过了来接他入宫的人。
直等到庙中暮鼓响毕,宫门阖起。
接他的人没有来,苏鹤在宫门关严后,又望了宫门片刻,才慢慢靠着身后的树坐下,他脑中盘桓着无数个念头,他将那些念头条分缕析,猜测着各种可能性,并且竭力抗拒脑中不断往外冒的可怕念头。他心里清楚其实只要在此处等着,迟早都会得到一个答案,但在等到那答案之前,抗拒内心的可怕想法,才是最痛苦的。
苏鹤熬过了一个清醒而痛苦的夜晚,等来了晨钟。宫门再度打开。苏鹤仍旧坐在树下,望着宫门的方向。
被一夜露水沾湿的衣服又被暖融的阳光晒干。苏鹤盯着宫门的双眼里,已经满是血丝。
昨天带他出宫的人,终于来了。苏鹤豁然起身,脚步有些踉跄,迫得他停下调息片刻,才恢复原状。那人看见苏鹤,一路小跑过来,说了一串苏鹤听不懂的话。
那人见苏鹤一脸茫然,叹了口气,拉着苏鹤的手便往宫门的方向去。
待苏鹤将那几颗梨子送到阔儿面前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阔儿将那芭蕉叶包打开,看见里头的雪花梨时,眼中摹地一热,又仔细将苏鹤看了又看,“苏鹤,你有什么想说的么?”他在宫门外等了整整一宿,就为了将这三颗梨子,送到他跟前。
在见到他之前,有无数的念头在脑中叫嚣,要问个明白,讨个说法,甚至有怒意在胸中跃跃不休……但在看见阔儿的瞬间,看见他安坐在案前,眉目清和温润如玉,那无数个念头顷刻烟消云散。反而是叫人难以忍受的疲惫夺了主权。
于是他说:“我有些累,先回去睡了,等我醒了,来给你削梨。”
阔儿也笑了,摸了摸案上滚圆的梨,说:“好,那我等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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