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赵拓明抬眼往虚空望去,有那么一刹那,他仿佛回到五岁,眼中流露出一丝稚童般不加掩饰的惊恐与不安,“我在御花园躲避正要送我去尚书房的宫女,接着,我越走越偏,来到冷宫西边的一处池塘边,我心想这里是个躲藏的好去处,便钻进假山往外张望,瞧是否有人能找到我。因此,我无意间见到因病不用去尚书房,来到这冷清池塘边散心的大皇兄。我正打算跑出假山上前与大皇兄说话,不想二皇兄在这时现身。二皇兄马上也要去尚书房,担心他带我一起前往,我又躲回假山隐藏行踪。我在假山后望向交谈了一阵的大皇兄与二皇兄……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我无数次回想,只能想起大皇兄掉落池塘挣扎的画面,二皇兄就站在池塘边,他看来受到惊吓,愣愣站着,之后,却忽然转身走开。那个地方少有人迹,大皇兄呼救声又弱,根本无人听闻,我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跑出假山找人求救。之后……”
赵拓明未再说下去。荣雨眠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所以外传大皇子在十八年前不小心跌落池塘溺亡。赵拓明没来得及救自己的大哥,他甚至没能说出当时的真相。
可是,荣雨眠不认为这是对方的错。
“如果我是你,我可能还不如你做得好。至少,你保护自己活了下来。”
赵拓明自嘲道:“是啊,我只求自保,只得自保。”
荣雨眠正容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求自保,尽的是孝道。百行孝为先,这才是君子所为。”
赵拓明微微疑惑地转头打量向荣雨眠,他瞧了荣雨眠好一阵,忽而轻笑道:“你在安慰我吗?”
“难道晟王殿下还需要我的安慰吗?”荣雨眠不答反问。
赵拓明轻缓道:“若我不需要安慰,又怎会坐在此处?”
荣雨眠心中一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赵拓明又回到主题,接着说下去:“自那以后,我心知帝王之家鲜有兄弟亲情,却多得是骨肉相残,于是决定,终我一生,我只让一个女人为我生子。我的孩儿不会有其他兄弟姐妹——这是我所能想到的,避免我孩子同根相煎的唯一办法。”
荣雨眠注意到赵拓明本能选择的措辞——“只让一个女人为我生子”。
在赵拓明心中,果然,他从来没想过让虚阳之人为他传宗生子。方桌下,荣雨眠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他在意识到后又一点点慢慢松开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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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日你因我醉酒受孕,之后来到晟王府,我并不是很高兴。”赵拓明低声说道,他凝视向荣雨眠的眼睛,又缓缓补充道,“但我现在的想法不一样。”
荣雨眠没能出声,他沉默着听赵拓明继续讲述。
“为不轻易便有孩子,我在晟王府的时候,日常所服的补品中暗地请大夫为我加了一味药。”赵拓明说到这里猛地顿住。
荣雨眠还不至蠢钝到听不懂这句话,为此,从来擅于保持镇定的人竟不自觉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赵拓明一直在服药,晟王妃又怎会怀上他的孩儿?
荣雨眠不由感叹,作为男人,若自己遇到这种事,绝对无法如赵拓明这般冷静。
显然看懂荣雨眠“钦佩”之情的赵拓明苦笑道:“得知此事,我也曾一怒之下想要休妻,可元柳是当朝丞相之子,如今时节,我怎可将元丞相推向二皇兄?”
荣雨眠能够理解赵拓明的选择。“丈夫无所耻,所耻在无成。”
“我将成为一个来历不明孩子的父亲,并继续当行为不端妻子的丈夫,而眼下,我只会借酒浇愁,这样的我,还算什么大丈夫?”
荣雨眠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赵拓明。失意与醉酒让从来冷峻镇定的晟王殿下看来如此颓唐消沉,如此精神不振……如此令人于心不忍。
一直以来有心抗拒,可这种时候他不得不接受现实。丈夫实际亦该有所耻,只是,他没道理以喜欢上一个男人为耻。
荣雨眠慢慢站起身来。他走近赵拓明,伸手将对方始终不肯放下的酒杯取走,之后,握着对方的手轻轻按向自己隆起的腹部。
“至少,你还将成为自己孩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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