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儿。”老妈妈轻声对孙子说:“咱出去玩会儿。”
嬴政走进屋内,在李斯面前蹲下,伸出袖子替他擦了擦脸,李斯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眼中也已淌下泪来。
“怎么?傻了?”嬴政也不管自己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先嘲笑起他来了。
李斯却只是失神地望着他。嬴政见他不答话,倾身握住他的手,李斯用手指紧紧反扣住,只觉得这是冬天里最温暖的事物,他喃喃低语:“君上……君上怎么自己来了……”
嬴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解下自己身上的白裘,给李斯裹上:“手这么冷……穿得太少了。”
嬴政的手臂环在他的背上,依依不舍地停留了一会儿,又仔细地看了会他的脸,这才感到他原本瘦削的身体这些天又清减了许多,肩胛和颧骨处能触到铮铮的骨节。嬴政心疼道:“能走吗?”
“臣没那么娇气。”李斯不服气地小声反驳,说着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跑。嬴政安心地笑了笑,也走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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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逐渐隐入地平线以下,晚霞由橙变红,再变深红、深紫。霞光晕染着横亘天空的条状云彩,如玄女飞扬的博带轻纱。苍穹之下,邯山黝黑的轮廓如巨人般屹立,默默赞叹这江山竟如此多娇。最后,天空中仅余的深紫色霞光也逐渐淡去,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色彩,深沉的黑夜如水般蔓延。
山前的小路上,一辆马车平稳而有节奏地行驶着。车头挂着一盏油灯,温暖的光如情人的怀抱,轻柔地洒进车厢里。
嬴政此刻捧着李斯的脸,抚摸着他的眉骨,鬓角,脸颊,下颌,这张脸称不上多惊艳,但他却觉得看多少遍都不够。
嬴政扶着他坐正了些,道:“通古,寡人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他从座位下拿出一个厚毛毡裹着的长形包裹。打开毛毡,车厢里顿时光耀夺目,原来是一对崭新铸就的宝剑。剑格上饰以兽面纹,嵌绿松石,其中一把金光闪闪,另一把银光烁烁,相辅相成。“寡人亲征前,叫人铸了这对宝剑。”嬴政指着银色的那把道:“宝剑赠烈士。灭赵寡人只用了其中一把,这一把现在赠予你。”
“君上,”李斯一时哽咽,“如此厚礼,臣无尺寸野战之功……”
嬴政正色道:“通古陪伴寡人十三年,立朝廷,扶社稷,艰难险阻,皆共罹之。战场并非都是真刀真枪,功劳也并非只有野战,愿卿勿辞。1”
接着,他凑近李斯耳边,低声道:“太后去之前,问寡人立后之事,寡人左思右想,最后决定铸了这对剑送与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嬴政滚热的气息,李斯只觉得自己耳朵都红到了耳根,他情不自禁地往嬴政怀里靠了靠,道:“谢君上。”
“通古,寡人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嬴政重新环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吐着气道。
李斯头顶的发髻松松的,蹭着嬴政的脖颈,他微闭着眼道:“臣也是。”
嬴政将他揽得紧了些:“那日寡人以为你死了,在太后宫的废墟前,对你说了很多的话。”
李斯想到当日情形,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他努力地点点头:“臣现在,和以后,都在君上身边。有很多时间可以说。”
嬴政看着他,只觉得拥着一件珍宝:“那天寡人才知道,若是没有你,得到整个天下,也没有什么意思。”
李斯按捺不住,用手臂紧紧回抱住嬴政,将脸隔着冬衣贴在他的心上。他听见春天到来,冰雪融化的声音。
嬴政笑了,其实他真心笑起来时,眼睛真的很好看,像柔美的月光。他抚着李斯的头发说:“通古,你说我们这次回到咸阳,要不要去太庙告诉嬴姓列祖列宗……”
李斯猛然地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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