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方下朝时,周云拉住他,低声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周庭方只是冷笑一声,道,“我的事,不用您操心。”
周庭方厌恶周云,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了。
他母亲早逝,父亲除了呵斥她,什么都不会。他做的好了,淡淡地点个头。做的不好了,就抡起棍子打。身边的丫头仆人哪个赶拦着,周庭方每一次都是被按在地上,打地皮开肉绽。
他刻苦练功,于是谁也按不住他了,周云也打不过他了。可是碍着礼仪孝道,他还是必须跪下来,任凭周云打,否则他边要受人指责,无处安身。
自从他从战场上得胜归来,皇帝赐了她将军府,他便再也没回过家。那个家,没什么好留恋的。
可是将军府依然没什么好留恋的,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有时也想,不退婚就好了,至少上了床,身边躺着一个人,而不是现在这样冰冷。他甚至怀念战场上的被褥,沾着男儿的热血,暖暖和和的。
退婚,是他第一个反抗他父亲的决定。他父亲让他去提亲,他不肯。他被打了三个时辰,还是拖着一身的伤去了。殷伯父对他很好,是他身边少有的慈祥的长辈。可是他不愿意跟一个没见过面的坤泽成亲,仅仅是因为父亲地一个决定,就拖累了两个人。
在少年周庭方的心里,父亲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残忍的,蛮横的,绝没有可能有一点正确的成分。
殷伯父被人陷害,周庭方很愤怒,却无能为力。父亲要他忍耐,丰满羽翼,以待来日,可他绝不要再忍。边疆有外族侵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战场去,和父亲这种迂腐的文人划清界限。
他也退了婚。他认为这样对两个人都好。殷伯父地仇,他一定帮殷合报。殷合也能安安稳稳地,嫁一个喜欢的人,幸福一生。
回来后,他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即使没能和父亲划清界限,他们之间也只剩下利益,再无其他。
可是这一次,周云动用了他大哥周江,把周庭方找了回来。
周江,是周家年纪最大的人,是周家的族长。
把周庭方叫去的地方,也不是周府,是周家的祠堂。
祠堂里烟雾缭绕,上面供着的是祖先的排位,下面跪着的,是周家的子孙。周江现在一边,周云拿着鞭子,跪在香炉前。周庭方一进了门,就是一声呵斥,叫他跪好。
这场景,周庭方太熟悉了。可是他爷爷的排位就在祠堂上摆着,他可以不跪父亲,但不能不跪祖宗排位。
周云在排位前磕了三个头,道,“周家第十二代,排行第二,周云,今天就在祖宗面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
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响起,周云呵道,“给我数好了!100鞭!”
周庭方双手握拳,皮开肉绽的疼痛逼得他脸上都是汗。他心中愤恨,却做不到在祖宗排位面前和自己的长辈动手。
鞭子打在周庭方的身上,一下一下。血液渐渐浸透了周庭方的后背,祠堂里全是血腥味。
周庭方的大伯实在看不下去,夺下鞭子,道,“你够了,你要把他打死吗?!”
“你问问他,我为什么打他。”周云怒道,“他竟然出去养坤泽,他嫖妓。你退了婚,就去嫖妓?你怎么对得起你殷伯伯!”
“我自然对得起他。”周庭方挺胸抬头地跪着,“我要为他申冤,我托人打点殷念兄流放的路程,我每半个月给殷家送十两银子,打听殷合的情况。我是为了殷世伯,现在才忍辱负重地和你呆在一条船上。”
“嫖妓如何?我周庭方身边就这一个人,我行的正,坐的直。不像有些人,即使不嫖妓,也恶心透了。”
周庭方咬着牙,挺着身上刺骨的疼痛。他腰板直直的,冲着祖宗排位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大伯今天为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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