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平时干什么活?”
“我给人接骨头,拧螺丝,安钢板。”
“怎么跟修家具似的?”
“你说对了,我们是木匠,楼下普外就是一帮裁缝……夏宇,收摊。”潘主任把程真领出去开破伤风针,又跟常青聊起来,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远。
夏宇端着那盘浸透鲜血的棉球,双手不停地抖。
程真的十八岁生日,没能和夏宇一起过,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常青生气归生气,还是给儿子准备了一桌饭菜,还买来蛋糕庆祝他成人。
当天上午她收到一份特快专递,里面是程真的录取通知书。大俄语系在全国数一数二,科室里的同事都向她祝贺,都说程真毕业后进国企不成问题,努努力也许能考进外交部。常青听得很高兴,儿子没学医,也就不那么遗憾了。
但她依然不解:“你的分考北外都够了,怎么也跟夏宇似的,窝在本地——你不知道,夏主任差点给气死。”
“志愿填得保守了。”程真含糊地笑笑。
真实原因当然不能告诉母亲。
两天后他去换药,才又见到夏宇。
“那天……打疼了吧?”
夏宇低着头拆绷带,没有回答。
潘主任缝得非常巧,针数不多,创口却对得很齐,愈合之后疤痕应该会很细。他没心思研究,一心查看程真有没有感染,黑色缝合线穿在被雷夫诺尔染黄的皮肤上,看得揪心。
换完药后,夏宇摘下口罩:“为什么?”
“啊?”
“为什么把自己伤成这样?”
程真挠挠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夏宇拆开信封,盯着那张薄薄的卡纸,胸膛起伏。寥寥的几行文字,胜过千言万语的誓言,程真用这一张纸,回答了他问过的所有问题。
“阿廖沙,”程真望着他的眼睛,用俄语说,“我想了解另一半的你,想和你走得再近一点,也再远一点……阿廖沙,我能吗?”
夏宇嘴唇颤动,完全听懂了程真那矛盾的话,他几次想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真突然想起什么般,急忙补充道:“我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在做什么,你不许说我唔……”
他还用再说什么?那个吻已经告诉他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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