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标本,恩奇都对上面的脸都似曾相识,是角落乞讨的女妓,是打骂妻子的恶徒,是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的活人……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应该是此时此刻,以此种模样出现在此地的人。
若常人见了这幅场景,怕是立时便全身发麻吐了出来,但恩奇都面不改色,只略略收敛了眉眼,带着一种淡淡的冰冷的……几不可见的煞气,一步步踏了下去。
在长廊的最后,他的面前有出现了半扇门,似乎已经有谁先他一步进去了,从他下入的深度来看,这里远远不是地下室该有的位置,地下室或许要从别的地方进入。
恩奇都并未在里面听见任何人的声音,但无论如何,也该进去看看。
房间里有股未及时透气的沉闷感,四角有灯,密密麻麻的标本堆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方才认为走廊是地狱的人,现在见到了这个房间绝不会这么说了。
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私密的个人空间,在一片诡异的标本中,唯二看起来较为正常的物品,一个是最右手的书架,另一个则是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杯喝了一半的饮料,椅子朝外转了一半,像是曾有人在这里工作,半途放下杯子出去走了走。
这两样正常的物品放在这个房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诡谲,恩奇都本想到书架旁去查看,这个年代已经没有人读书了,芯片和手环会将所有的知识注入大脑,书架是多余的、只有天极和边越才会使用的累赘、标榜身份的物品。
但桌上有一样物品牢牢抓住了他的视线。
一张照片被随意摆着,上面遮了个一只手做成的四四方方的标本,手被铜液浇裹,凝固成一种濒死的状态。
标本下压着的照片只露出半张脸,依稀能分辨出一双红色的眼睛和额前金色的碎发。
恩奇都转身便想走去,然而当他刚向那个方面迈出一步,脚下突兀地响起了极细微的一声“滴”——
……!
层层的“滴”扩散开了,是防御系统……他的大脑一瞬间反应过来,然而半秒内完成系统指令的设定自行开始运转,从脚下开始轰然震动,门口过大的标本挡住了去路,恩奇都只来得及避开脚下一瞬陷下而倾倒砸来的标本,无可避免地随着爆炸一同与地板下落。
一波波震耳欲聋的轰炸让碎石劈头盖脸重重倒在身躯上,火光接连不断爆开,尚未完全康复的内脏再次作痛,恩奇都在一片轰天震地的巨响中并未听见远处传来的闷响,只有近在咫尺的轰鸣,于是知道了启动的防御装置是小范围——很可能只限于一楼的这个房间和长廊而已。
防御装置应当是很多年前设置的了,他的管理者也并不当一回事,否则不会如此管理不善——恩奇都听见许多声音并未完全爆发,或许是材料受潮或老化,而密集的标本也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爆炸,很快他便落到地,从坠下的时间判断,他应当是到了地下室的深度,爆炸声则持续着向一楼长廊外炸开,房间内反而停止了声音,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保持着静止不动,屏住了呼吸,大雪般的灰尘簌簌落下,蒙了他的视线。四处太安静了,一种伫立无数机械的了无生机的死寂。
这时,另一道呼吸在距离他并不远的地方响起了,恩奇都不动声色如同炸了毛的猫般警惕了起来,这很罕见,他的感官比常人更加敏锐,绝不会出现此时这般抵达现场后才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只能说明此人拥有与他同等的强大,若是平时,恩奇都会难得跃跃欲试地上前搏斗一番,但在现在重伤未愈且肩负任务的情况下,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房间被烟尘所笼罩,轰鸣声在耳旁隆隆作响,灰尘穿过被打穿的大洞渗入。人影一动不动,正对着他的方向。
他放缓了呼吸,握紧小刀,慢慢直起身来。
过了一会,爆炸声开始逐渐变小了,火光遥遥地弱了下来,头顶的灯“滋滋”发出电流通过的声音,断断续续闪着。恩奇都轻轻踏出一步,灯在此时发出轻微的炸响,一下便灭了。黑暗中,他听见一声低低的笑,像断了的电流顺着空气从耳尖向心脏窜去。
他蓦地顿住脚步。
在一片昏芒的机械室中,烟尘逐渐散去,吉尔伽美什斜靠着机械台上,脚下躺了一具尸体,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仿佛是神明降临在了信徒眼前,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化为寂静。
恩奇都听见了心脏巨大的跳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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