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那时,父帝说需得药引,要借他的琉璃净火一用,他不假思索便应下了,不去考虑这其间的蹊跷之处。
他为父治病的时候,也曾听到闷声怪响,也曾闻得低沉吼叫。治病过程中,父帝好像变了一个人,张牙舞爪,嘶声咆哮,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来。父帝仪态全无,状若疯狂,甚至不再像个人,只余兽性的本能。他心知不对,偏又贪恋着那些天伦故往。
回忆丝丝入扣,将他缠绕在温柔陷阱里,宁可不去看不去听,做个瞎子聋子自欺欺人。
待到琉璃净火烧尽一切瘴疠瘟毒,异象终于消退,父帝看似恢复了常态,他以为一切会回到正轨,却不想事态越来越失控。
火神听到有人私下议论,天帝似乎愈发喜怒无常了,而第二天,说出这话的人就被送进了毗娑牢狱。窃窃私语越来越多,下狱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的,毗娑牢狱人满为患,天帝干脆另辟了诏狱,亲自掌管。
天帝亲遣影卫,捕风捉影,四下拿人,不经讯问便可收押,他人无权过问。众仙开始三缄其口,却推崇清谈,每逢玄灵斗姆元君授法讲座,人人趋之若鹜;等到了朝堂之上,无人敢做时政之论。
再后来,天帝召花界芳主前来觐见,诸位芳主竟也不得不奉诏而至。天帝有问,菊花当是于什么时节开放?长芳主答是秋季,天帝却一声轻笑,否决了她的回答。天帝有云,百花竞春,原是天道,如何菊花就可以循外推延?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菊花改作春季开放了。
当日火神不在,殿堂上发生了什么,是待他回来以后道听途说拼凑出来的。火神听说,诸位芳主抱成一团,齐齐跳下临渊台之际,还在众口一辞,吟着一句诗——
宁可抱香枝头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火神冲到临渊台时,那里风飒电掣,云暗雷沉,昏惨惨凄切切,已经半片衣角都看不到了。那日,史书记载花界归附,普天同庆,而天界的二殿下跪在临渊台旁,从日落跪到日出。
种种诞妄怪相,如今翻起记忆,也依然恍如隔世。时光终究还是公平,他当初不愿意去深想,往后只能被现实推着赶着,寤寐思服,剜心见骨,终于刻骨铭心不敢或忘。
自回忆中挣扎出来,隔着百年的风、旷世的尘,火神望着太微。那不是他的父帝,但那张脸观之毫无二致,两个人想要做的事情也如出一撇。而火神自己,一夜老尽少年心,甘愿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终于辗转来到这里,等待图穷匕见的那一刻。
天道虽无情,却总算容他如愿一回,等到了这一刻。
金光自太微掌中腾起,化做游龙,一声长吟,挟兵戈之音,引苍冥之力,猎猎而来。
火神也抬起手来。
琉璃净火是十足美丽的杀器,他却弃之不用。他以掌为兵,聚敛灵力,掠起劲气,平地卷拔风鸣云动。
电光烈浪皆在他身周涌动,隐隐有引九天惊雷之势,他的动作却裹挟进了一种倦意和伤痛。
这不是他的父帝,但火神也不能对他下杀手。
除掉天伦移情作用的因素,他也要为润玉考虑。
天帝远在前线,夜神留守后方。如果太上天帝在此处不明不白地死去,日后众口铄金,这弑父罪名的阴影,终究要如影随形纠缠润玉一辈子了。
===
太微等的这个时机,确实是再合适不过。
天帝军已在忘川一侧扎营,同魔界大军隔川对峙。战事正胶着,天帝若于此时拔营回师,恐将士难服,更惮魔界追击;而后方失火,京师有变,又事关父母兄长,天帝如何能安心?
穗禾也是知道厉害关系的。旭凤此时远离朝堂,军中离不得他,偏这宫廷之变事态紧急,涉事人又皆为皇亲国戚,身份尊贵,除掉天帝躬自亲往,又谁还有资历能够弹压得住局面?
更何况,听奏报所述,荼姚生死不明。母子情深,关心则乱,谁又能安抚得了旭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第一版主;http://12w.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