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倒在地上。
嘈杂的声音,爆炸的野火在一瞬间离他远去,不知过了多久,黑压压的人群围拢在他身侧,更多的人则朝着门边,呼唤着什么。
“还有活着的人!”
怎么可能。他垂着头,野火的威力连石头和砖块都能摧毁,怎么可能有……
然而宴会厅里好像听到细微悠长的,走了音的号声。
“是龙!你们快看,是龙啊!”
严胜猛然抬头,想要站起身,腿却脱力地软了一下,面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像是要燃烧到天际的绿色火焰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人影浑身赤裸着,野火拂过他银色带着火焰般末梢的长发,却如流云般无害地划过,一条银白色的幼龙,数百年未再降生过的龙停留在他肩头,白色双翼为人影遮盖身躯,长长的尾部也环绕着自己的主人。白龙抬起头,发出一声嘹亮的龙鸣。
唯一无二的太阳、真龙之血,龙之父、不焚者,不朽之殿预言中被七神选中的伟王。他的胞弟。那一刻严胜跪在地上,明白了一件事。
——他为继国缘一献上了最完美,最辉煌的加冕仪式。
以自己的一切为代价。
七国至高无上的铁王座,广袤的国土,天下第一的武士名号,现在连尊严与身为人正常的躯体也失去了。
塔楼里的囚居生活异常煎熬,尽管缘一与母亲已经那样生活很多年了。但他们至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体由正常,甚至为其他武士所艳羡一步步向着非人滑落。
新的器官在躯体里侵蚀着血肉长成,小腹的痛楚还在其次,他能感受到下半身缝隙里那一处平坦肌肤逐渐下陷,生出可怖的缝隙,血与肉间或从那里滑落出来,谈不上疼痛,却实在地让人感到恶心和屈辱。
“兄长,这些东西我都会收走。”缘一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晚上来的时候会帮你。”
缘一将剪刀丢进篮子,那篮子里撞着屋内的所有锐器,拆信刀,母亲遗留的首饰,甚至连可以打碎的瓷盘和花瓶都一并塞在里面。
“……你以为我想要自我了结?”
缘一大概真的把他当成什么被玷污的纯洁少女,会因为失去贞操而自杀。严胜讽刺地想,天下第一的武士温柔过度,害怕让任何人受伤,也意味着他看不起任何人。
缘一沉默了一会,“……仪式那天,您哭着求我杀了您。”
严胜闭上嘴。
“我很害怕……”胞弟搂着他,铁箍似的滚热双臂固执异常,怎么推也推不开,“兄长,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亲人之间就不该做这种事。”他扭过头。
“父亲对母亲就是这么做的,兄长原本也要对我这么做,不是吗?”缘一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却像吃了苍蝇那么恶心。
“你还敢提到母亲……你难道不知道……”
缘一抬起那双无辜的红色眼睛。严胜这才意识到,他的胞弟在所有人的隐瞒之下,的确什么也不知道。
母亲是那样无微不至的保护着弟弟,直到生命的终点,在染血的产床上,她想着的最后一件事都是这个柔弱无助的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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