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便如这条长河,来自于天地,却囿于山川谷地,经霜寒而冷峻;因夏暑而温热。在内、在外,无论是为别人或为自己,这一生总要寻找属于自己季节的河流,绵远流长。
☆、章八:明月未央
荧火光炬,盈照满殿。
祭祀殿上,烈烈的燃烧声响不时发出,放眼望去,满目焰火舞动如蛇,橙光熠熠,绵延如海,朦胧了一片视线。
「娑婆咤,娑婆咤、扇底迦、室哩曳,娑婆诃……」祝词,来自于古老语言的祝福,预言他们族内的千年曙光。随点点鼓声伴随低回庄严的笙乐响奏,净涤了烦嚣,直至前奏终了,众人纷纷随大祭司虔诚跪伏,四周弥漫安详的祷颂之声。
多少年来,日盲族曾供奉着这个仪式,在黑暗的世界里点燃殿上每一处荧煌火炬,期求每一夜每一日的希望,而今,救赎降至,往年诚敬的祭祀之礼却成了族民表达心安的一种方式。便如获得光明的当下,一切旧俗犹一如以往,差别的,是今朝盼来了太阳之子,引领他们。
祭台下,长空专注着一切祭礼,他举止正竭诚的祈祝,纷乱的思绪却翻搅不已。
这种感觉,在陌生中掺杂了熟悉,莫名想起小时候那段被流放在外的日子。当年,每一次的祭祀,族内众人正齐聚祈求时,他总只能在外偷偷窥视,忍受不能回归族内的剥离感,那一遍又一遍无意识的祝祷在耳畔回荡,却永远无法向祭台昭示。
这份渴望被认同的心情,流着相同血缘却无法亲近的痛苦,只有身为叛民之后才能深切而清楚的感受到。
所以,日后当他被赐予一个真正的名字、获得卸除叛民身份之刻时,他激动不已,生命就好像被点起了一盏灯,散发无限期待的光芒。他以为,他的人生将从此充满了希望。
孰料,此后种种,却是坠入更无法自拔的深渊。
忽然,周遭起了微微骚动,祭祀台上,太阳之子不知何时现身,众族民正隔着火光,昂首期待太阳之子的一举一动,只见千叶传奇一袭玄紫幽深,正举起一把火炬,往祭天炉盘点燃,剎那火光一落,似烟似幔,白色的浓雾挟着腾火明晃窜起,一股神圣而凛然的光华顷刻围绕在其周身,火光曳动的阴影透在他俊逸白皙的脸容上,蕴藏迷蒙的神秘气韵,清冽、幽邃得动人心魄,足使人屏息。
挟在人群间,长空同一般族民观视太阳之子,突然感到自己正与祭台上的他离得如此遥远。
他遥视着他,隐约知悉那脸庞尚透出一丝稚嫩的轮廓,上天却赋予他与生俱来不可侵犯的威权和禁锢、身份与地位,让那投射出来的成熟目光与他实际年岁全不相符。
是这般身份造就他天生的责任与手段上的残酷——亦是他,在为自己点燃光明后,又亲手毁灭自己生命中的那盏灯。
众生堪苦,他不过渺渺一粟,而太阳之子注定是不凡的人物,为何他要选上了自己?
太阳之子……
他低低地唤在心里,迷惘间说不清感觉,那盏灯早已不在,他却陷入了一场无止尽的漩涡。遇上太阳之子,是他一切不幸的开始;也是太阳之子,用着他的理所当然,霸道地主宰他之一切,让他的余生只能成就遗憾。
而今的守护与倾心,如浮木不定,尽成了荒谬一词;而那过往回归的喜悦,也早化为斑驳杂沓的叹息。他的爱与恨,注定在这人的身影里纠缠不清。
「……为吾族献上最诚挚的祈祝——」烈焰火光之后,大祭司幻音般的苍老声音在一片纷杂中贯耳而入,长空赫然抬眼,那祭台上的身影竟早已不见,只余耳畔细碎的喁喁祝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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