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紧闭的唇边,静悄悄绽开的、我从未见过的、那昙花一现的笑容,仿若只是我少年之时的一场幻觉。
***
我随师父四处云游。途经城镇,倘若有妖魔作祟,师父便会帮人施法祛邪;路过山间,他也会停一停脚步,教我领略山光水色。我那时不懂,心中十分着急,不知这样悠闲地游山玩水对我精进有何益处。
在年幼的孩子心里,路的尽头必然会有一个终点在等着,谁也不会漫无目的地启程。于是最初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常缠着师父问他,天高路远,我们究竟要做什么,要往何处去。
师父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
我以为他是因我的愚笨生气,日子一天天过去,才渐渐发觉这个问题竟真的没有答案。他就这样一山一岭不急不缓地翻过去,仿佛在寻觅着谁的足迹,又仿佛什么也不曾追寻,随时可以停下。
唯一不变的是每年七月半,无论我们身在何处,师父都会像我们初遇之时那样,到河边为那个冥河畔的人点一盏灯。
我不知在我们相遇之前,他已有多少次目送河灯淹没在光海之中。
也曾暗自揣测,那个我未曾谋面的人是不是师娘。
然而每每问起,师父却都不愿多言,只是简单道,是个故人。
我师父的古怪之处远不仅仅这些。
说他是常人,言行举止分明与你我凡夫俗子不同。可若说他是修道之人,道门中所忌之事他也不曾少做。
单捡吃食这一样讲,拜师父为师之前,我以为道士都要清修,不讲究吃喝这些俗事,与师父同行才发觉自己原来大错特错。我随他云游这些年,每到一座城镇,他总会找去最负盛名的酒楼饭馆把当地美食佳肴一一尝遍。
若只是这样,那他也不过是个寻常的贪吃之人。
师父古怪就怪在他其实向来饮食清淡,明明那些油腻荤腥少不得让自己皱了眉头,却还是会执着地细细品了。
更妙的是,在他下箸之前,总会命我斟上两杯酒,一杯自饮,一杯朝对面空着的位子抬一抬,就径直洒在地上。
我亦不知他所敬究竟是谁,只是看到师父做这些事时比往日柔和的眉眼,不由得猜测他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之时,心中惦念的,也许与那河灯中埋藏的是同一个名字。
关于师父故人的种种猜测,像是一个徘徊不散的谜,在他离去多年的日子里依旧困扰着我。而从师父不经意间暴露出的蛛丝马迹里拼凑那个人的模样,就成了贯穿我整个少年之时的秘密。
有一次我随他去拜访铸剑山庄。
那是他诸多访旧之旅中唯一得到回应的一次。其余的统统早已故去,多半连个坟冢都没留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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