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桐缓缓掀起眼睫,目光直视:“我知道。”
他的话音沉稳、铿锵,似是以往自持般冷静,嗓音仿佛是被春阳暖融的碎冰清泉,干净又纯粹,温和又包容,不远万里而潺潺。
但是麦阳春自己知道,这汪冰泉在面对嶙峋巨石的时候,还是有微不可察的慌乱紧张。他暗暗叹了口气,舍我其谁地回握住对方,小声说:“妈妈,我……”
“——你闭嘴!我是在跟他说话!”
麦妈妈重重拍了一下茶几,上面的东西被吓得跳了一跳,叮叮当当地把麦阳春的声音碾碎,空气又渐回冷凝。他不知所措地缩了缩脖子,眼泪几乎要吓得掉下来,手背却被对方安抚地轻轻来回抚摸。
麦妈妈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们交扣的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你们知道个屁!你们年纪轻,还就真的以为自己不懂事吗?!你们这叫什么,叫、叫——”
她的声音梗在喉咙里,最后只颤颤又艰涩地咽下去,狠狠闭了眼睛。
“叫同性恋。”江新桐轻轻说,“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麦妈妈依旧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像是落了一只濒死的蝴蝶。
麦阳春从小到大什么坏事儿没干过,妈妈被邻居责骂、被老师教育、被同学的家长调侃,都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么难堪、失望而痛苦的脸色。他甚至有一瞬间彷徨——喜欢一个人有问题吗?
喜欢算是一个问题吗?
“是我的问题,是我带坏他。”
江新桐的声音低不可闻,“对不起,我把他拐到了这条路上。我没有办法……”
麦阳春感觉手背上的指尖跟泡了水似的冰冷,不稳却又坚定地摩挲过他微微突起的血管,江新桐说:“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什么啊……
什么带坏、什么拐、什么自私啊……?
……你情我愿,非要分你错我对吗?
麦阳春无助又委屈,觉得自己像极了事外人,还挂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牌坊,任人顾自地说辞。
江新桐的指尖带着亲昵与眷恋,熟稔地摩挲磨蹭。他以前最讨厌对方这样逗他,此刻却异常地有了几分不舍的温存,还未来得及感受每一点纹印与轮廓的细节,对方的手就慢慢地、不带一点迟疑地抽出去,宛如破茧的蝶——
每一根手指终于从他的指甲边滑开。
就这么……
轻易地松开手了?
麦阳春动了动指关节,嘴唇也蠕蠕几次,却还是做不出一个动作、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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