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去理会梅长苏,但梅长苏却自己送上门来。隔了一日,铃声响了又响,萧景琰打开暗门,梅长苏一脸平淡,见到他,深深施了一个大礼。
“靖王殿下。”
萧景琰欠身,聊作回礼。他挡住书架通路,梅长苏无法进到书房中去。不过他好像也没有要长谈的意思,只是轻声细语,说已说服誉王带他进入天牢盘问谢玉,又说,若靖王有意,可一同前去。
“您和夏冬,就在隔壁牢房倾听即可。”梅长苏说完,复又施了一礼。十来日不见,他依旧气色晦暗,嘴唇青白,讲话也有气无力,看形貌仿佛又大病一场。谢玉与当年赤焰旧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萧景琰沉思片刻,道,“好,我会去。”
果然,在阴暗潮湿的天牢大狱中,萧景琰听到了最残酷的真相。
祁王、林燮、七万赤焰军……还有他的小殊,他们是那样冤枉,死得那么惨。
小殊……
林殊染血的脸浮现在眼前。十三年来,午夜梦回,萧景琰总忍不住去想,那个时候,那场泼天的祸事中,千里之外梅岭的冰寒雪冻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小殊是怎么死的?他疼不疼,痛不痛,他有多绝望,他死之前可留下了什么未了的心愿……十三年前,他不过十七岁,尚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笑,嘴边两枚笑涡,不住招惹他,在长辈面前故作规矩,一转眼却追着自己大喊大叫,“水牛,你个大水牛!”
“——我想小殊了。”
深夜,萧景琰再一次摇响了铜铃。
一室药气,灯下的梅长苏格外苍白。“目前看来……夏江并没有涉及党争之意,他和夏冬之间也有了嫌隙。”他缓缓开口,“我们不必为他分心多虑了。”
萧景琰咬着牙,“听到谢玉吐露出来的真相,你想到的……就只有这些?”
梅长苏道,“时隔多年,追查旧案毫无意义。为了追查旧案树立一个强敌,智者不为。”
“好一个‘智者不为’!”萧景琰几乎拍案而起,“现在连源头都是假的!祁王和林家……不知有多少冤屈!”
“难道殿下今天才知道祁王和林家是蒙冤吗?”梅长苏平静地反问,“在苏某的印象中,殿下好像一直坚信十三年前的那桩旧案中,他们并无叛逆。”
“我——”
有那么一瞬间,萧景琰很想同这位神情冷淡的麒麟才子聊一聊,聊聊年少时光,聊聊当年事,他德才兼备的皇长兄,他的小殊。他知道自己性子执拗,可是为了这些人,为了情义,他怎么能血海奇冤而不见……他做不到
而梅长苏忽然跪下了,“苏某既奉殿下为主,殿下所言,苏某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查明真相。”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他的谋士,得之而得天下的江左梅郎。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化为短短三个字。萧景琰发自肺腑,第一次由衷地说,“谢谢你。”
灯影飘忽,夏风含着湿润的水汽。二人默默不语,黑夜无边。忽然远远的钟声打破沉寂,一声,一声,一声。
金钟二十七,大丧之音。
太皇太后,薨。
再见到梅长苏,已是一个多月之后。同所有皇室宗亲一样,萧景琰入宫守孝,不得回府,不许洗浴,食无荤腥,睡无床铺,每日叩灵跪经,晨昏哭祭(注)。他身体硬朗,尚能忍受,饶是如此,待三十日期满出殡后,整个人也是瘦了一圈。
“靖王殿下。”梅长苏拥着锦被,向他微微欠身。
“苏先生又病了?”月余不见,萧景琰很是吃了一惊。梅长苏形销骨立,气色虚浮,脸颊瘦的凹陷下去,嘴唇更是毫无血色,未语先咳,手边的罗帕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可看过大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