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朕想起来了,你是,你是那个,那个苏哲。”梁帝陡然瞪大双目,“那个客卿!朕还赐过一双玉如意给你……对,你是那个苏哲……那个什么,什么麒麟才子……好啊……”
梅长苏轻声道,“我确实是苏哲。”
“你说,你怎么变成柳澄的,柳澄的孙子的!”梁帝喉间荷荷作声,像一只垂暮的狮子,“朕明白了!你,”他指着梅长苏,“还有你!”又指向萧景琰,“你们,柳澄,言阙,纪王,还有莅阳……你们!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处心积虑,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嘶哑的吼叫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萧景琰望向梅长苏,那人面色如常,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笑意。
“乱臣贼子!朕要下旨,下旨——”梁帝咆哮,“乱臣贼子,必须……”
“必须怎样?”梅长苏开口道,声音轻缓,“将我们一干人等诛杀殆尽,是么?就像十几年前陛下对赤焰军,对祁王做的那样,一个不留。”
梁帝瞪着他,“赤焰军!祁王!那群乱臣贼子!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我么?”梅长苏含笑,“谢玉的手书我读过,还自己抄了一份,背下来。陛下问我懂什么?我都懂,全都懂。”
“你,你,”梁帝喘息着,“夏江说你,说你是祁王旧人,朕不信他。如今一看,你果然,你果然……”
“我不是祁王的旧人,陛下猜错了。再者,夏江也是被陛下关进了天牢,如今早就凌迟处死,尸体丢进江里喂鱼。陛下想问我是谁,是么?”梅长苏上前一步,“也难怪你不认识我了……说实话,十三年前,我第一次从镜中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是谁?镜子里的人,又是谁?”
这段往事,萧景琰从未听梅长苏提起过。挫骨削皮,锥心之痛。他越听越是难过。梅长苏摇摇头,看向他的眼神温润而柔和,“景琰,过来。”
萧景琰走上前去,握住梅长苏的手。这只手早已不复冰冷,而是散发着常人的温度。“你不认识我了,我不怪你,”梅长苏转头望向梁帝,“舅舅,你我其实……也根本不必再见。”
“你!”梁帝猛地瞪大双眼,“你!是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你——”
“我是死过一次,可为了报仇洗冤,我又从地狱里爬了出来。”梅长苏平静地说着,手却攥得紧了,“我的父亲死了,母亲自杀,我活着只剩煎熬。但赤焰军的仇不能不报,祁王府的冤,不能不洗。”
“乱臣贼子!都是你!都是你教坏了景琰,都是你!两年了,这两年……京城里的事情,都是你,都是——”梁帝伸手乱抓,梅长苏毫无惧色,“你放心,我并没有教坏景琰。等你死了,他会是个好皇帝。”
“你到底有何图谋?”梁帝的口角堆满了白沫,“你说!”
“我的图谋不是告诉您了吗?我只想报仇洗冤,仅此而已。如今,仇也报了,冤也洗了,我是该离开了。只不过……”梅长苏斜眼看着萧景琰,面露笑意,“我爱景琰,想同他在一起,天长地久,朝朝暮暮。”
梁帝大叫,“不行!朕不允许!来人,来人!”
“我劝您还是省点力气。”梅长苏淡淡道,“人都被您遣走了,这儿就剩我们两个。您想下旨?尽管下好了。”
萧景琰道,“父皇,儿臣自幼便喜欢小殊。如今夙愿得偿,绝不会辜负父皇的恩典。”
“……你……你迟早,迟早会被他害死。”梁帝气咻咻地颤抖着,“你这个孩子,心思单纯,你……”
“你错了,”梅长苏道,“我不会害景琰。相反,我会爱他,助他,亲眼看着他做一个与您完全不同的皇帝,开创一个清明盛世,享江山万里,众生称颂。”
梁帝重重摇头,“你太天真了……人都是会变的,尤其坐上这皇位……”
萧景琰兀自沉浸在梅长苏的诺言中,闻言忽然清醒,“父皇多虑了。”他缓缓说道,童年的林殊,当年风华正茂的祁王,教他兵法的林燮,温柔似水的晋阳姑姑,一张张面孔从脑海中闪过,昔年旧事,愈发清晰,“我不会变的,您说得对,我心思单纯,所以不会变。而且,有您珠玉在前,我怎么敢变。”
“说得好!说得好!”梁帝哈哈大笑,眼角漫出污浊的泪水,“说得好!朕的儿子,死的死,散的散……景琰,说得好!说得好……”
“朕今日,依稀梦到了晋阳。”他忽然止住笑声,“她是六七岁时候的样子,抱着朕的腿,那么天真,那么可爱。她问朕要去哪儿?能不能给她,给她带些漂亮的小花小草回来。朕见了她好高兴,”梁帝说着,泪水划过面额,渗进乱蓬蓬的胡须中,“你要知道!朕不愿她死啊……晋阳,她是朕的亲妹妹……”
梅长苏低下头,萧景琰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讥讽也好,嘲笑也罢。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紧紧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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