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骑车,真好啊。”刘香坐得像个大姑娘,起初还紧张,因为大哥骑车没带过人啊,可是骑得比孟伯伯从前还稳呢,渐渐就把手松开。
卞鹤轩觉得腰上松了。“甭介,媳妇儿你还是搂着哥吧,万一再有大鹅钻出来呢,哥一秒钟变窜天猴。”
“有大鹅的话,正好,咱俩问他家买几个鹅蛋,回去给蛋蛋做着吃。”刘香笑在光里,是瘦了不少。原本还有几分冷清,现在天天乐呵呵的。
“我再也不吃鹅蛋了,爹。”蛋蛋觉得刚才自己说错话了,还想解释,霎时一阵哨声自低空压来,像下雨前的动静,像竹林里钻进上百只家雀。
“哎呦喂,你俩有福气嘿!”卞鹤轩立地点刹,好久不听见鸽哨快想死了,耳朵这时候别提多通快。
“这是什么啊?”蛋蛋踩着低杠,在大扛上直起了身子。胡同里窄又静,天上看不见鸟的影子,却能听出上百双翅膀呼扇,比风还好听!
“哨子啊,鸽哨!老子就说特好听吧,是不是没骗你!”卞鹤轩高昂着头,找四九城蓝天白云里的鸽子,“有时候啊且不好找呢,你听着响,离得特远!”
刘香看着一大一小抬头望,自己也跟着望,却不知道在找什么。
“那怎么办啊?”蛋蛋从没见过这么大一片鸽群,听着不过瘾啊。
“等着啊,你老子有的是办法。”卞鹤轩右手食指弯了个圈,放在嘴边,舌尖抵住了上牙内侧,从小腹使劲儿,呼一口气。
吓得狗蛋即刻捂住了耳朵。“爹!你吹哨这么响!”
“这叫野哨,懂吗?鸽子认哨,听了就过来,你试试!”卞鹤轩两脚落地,把着小黑手教他,无奈孩子气量不足,怎么都吹不响。
忽然天暗。
“大哥,鸽子来了!鸽子来了啊!”刘香也是激动,好大一群家鸽,灰扑扑白莹莹,飞起来真有遮天蔽日的架势。鸽子尾羽带哨,遇风就叫唤,上钻下冲都能响,整群哨子响起来还不是一个声儿。
高低参差,起伏不齐,却又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本事。这就是卞鹤轩心心念念的百花深处,鸽哨齐响。
“好不好听?”卞鹤轩扭脸问刘香。
刘香一直就崇拜他:“好听,从没听过,大哥你真厉害,连鸽子都听你的话。”
“不是哥厉害,鸽子重情恋家,是鸽子这个时候知道回家了,以为落单的还在外头,这不成群结队找来了。不信你看,转几圈它们就走了。”卞鹤轩懂些皮毛,不敢再吹,否则耽误了鸽子回家的时候。天一黑,鸽群容易散。
“这群鸽子这多,也不知道是谁养的!”蛋蛋意犹未尽,看着远去的鸽群直摆手,“拜拜了您内!早去早回啊!”
群鸽像心有灵犀,来了个俯冲直下,哨声便像打起数面低沉的拨浪鼓。忽而头鸽又拉起整群,音调高昂澎湃,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去了。从前蛋蛋总觉得自己融不进这座北方城市,总是多余的,现在他喜欢上鸽子。
连鸽子都知道回家,一个都不少的,从今往后,大北京就是自己个儿的家了,把根从南方移过来,香爸爸和爹扎在哪儿,自己就扎在哪儿。今年再过除夕夜,他想吃大饺子。
临走的时候,蛋蛋看爹拿出一包烟来。奇怪,香爸爸和爹都不抽烟啊,难道要偷偷抽?
“爹,你会抽烟啊?”他跑过去问,香爸爸也不阻拦,怎么回事儿啊?
“给我老子上根儿烟呗,来都来了。”卞鹤轩一笑泯恩仇了。
爹的老子?那得是多厉害的人啊!蛋蛋情不自禁感叹:“他打你那么狠……爹你记恨他吗?”
“记恨,这辈子都记恨,就是没机会和丫干一仗了。”卞鹤轩点了大重九,放院门口的路牙子上,摆了一长排,“从前他心里苦,喝多了揍你爹出气。现在爹出息了,成家,立业,能把他鼻子气歪。但是你记着啊,爹的老子,你爷爷,叫张牧立,是个大善人,这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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