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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俞先生那里,“我很忙”向来是充当避而不见的托词用的,与俞先生那位被戏称作“r.-pr(到处皆不存在先生)”的第四位助理相配合,专用来应付汪湖溪此等人。而在常先生这里,“我很忙”就实打实意味着脚不沾地、寝食压缩了,晨起舅甥俩见不到人,晚上匆匆打过照面,人又一头扎进了书房。俞扬对小外甥戏谑道:“这就是为什么说工作太忙碌的男人要不得,看见没有——同一屋檐下,动如参与商。”

        忍耐几天,料想时机酝酿成熟,一日早晨,俞扬打好腹稿,预备上楼提议开车送他去研究所,想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底打好了周郎妙计,面上一派坦诚,不见城府,擎手欲敲门,门倏地被拉开,两双眼睛都是一愣,常先生手里捏一条内裤,俞扬目光移下去,真是一看深浅颜色便知昨夜春风……俞扬抿嘴笑,常周回过神来,越过他向盥洗室走,尴尬褪去,老神在在地侃道:“有什么可笑的?我跟你说,梦遗是基础科学研究者的职业病,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自慰。”

        俞扬靠在门框上提议:“那今天要不要搭我的便车,以为你的‘炼器’大业争取点时间?”——为什么是“便车”?到底还是害怕唐突了人。

        入夜,常周正在书房忙碌,俞扬走进来,悠闲地踱到书案前,陈纸、研墨,润笔、临帖,难得做起了不为鲤鱼乡丢脸的雅事,果然,把人吸引了过来,俞扬并不抬头,仍旧专注笔下,心里厚脸皮地自赞:“道劲非怒,迟留非滞,真是恰到好处!”等人静静地抱臂观摩了一会儿,方道:“有兴趣?”

        常周有些赧然地摇头,“我对这个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好玩。”

        “好玩不如一试?”俞扬递笔,常周怯地摆手后退,却被拉住,“怕什么?传闻张旭观舞剑遂得翰墨意,书法与万事无不相通,说不定……你能将弦理论化而入墨,开宗立派、列品入流呢。”嘴里胡诌着,手上拉来了人并肩站在书案前。

        “你真是……”常周被迫握了那支狼毫大楷,“巧舌如簧”四字未说出口,右手扶左手,五指被包在烫人的手心里,指节交如错纵的莲藕;两只有力的臂腕相贴,理智乱如胶着的塘泥;俞先生问:“左手行吗?”气息沁如飐水的荷风。

        “在想什么?”俞扬转头道。

        常周原本望着他的鬓角,此时对上他暖得熏人的眼睛,他感到自己的视线像一张误捕住大鱼的网般,沉重得收不回来,他情不自禁道:“我在想这个季节后湖的荷花该开了。”

        俞扬握着他的手书写一道短横,“为什么不去看看?”

        “案牍劳形。我在处理一个很棘手的……呃……数学问题……”常周的注意力落到纸上那歪歪扭扭的笔画上,揶揄道,“这个振动果然很有弦理论的美感。”

        俞扬稍用了点力,喧宾夺主,写完最后的捺笔,那是一个“散”字。常周因乍然的恣纵力道怔住,俞先生因势利导,“我父亲生前教育我,‘欲书先散怀抱’,想要成其事,必须先学会松弛神经,总是绷紧,其实是对自己极度的不信任。不仅书法如此,其他事情也是这样,你觉得对不对?”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曲折地劝我不要太沉迷于工作?”

        “看,你的理解能力哪里有问题?”既达了目的,俞扬将笔放回笔搁上,“我那个视你为偶像的小外甥,昨天对我说,小舅舅,你有没有觉得常老师这几天消瘦了很多?我怕我再不阻止你,他就该进来上演‘春香闹学’了。所以,我是来问——”话锋一折,“你晚上是否有空一起吃个夜宵。”

        常周不解地留意他的神情,俞扬知道对方大概隐约察觉出自己近乎殷勤的待客之道了,但那种不该出现在成年人眼睛里的不谙世事的迷惘让他心动不已,一种哈迪斯掳走贝瑟芬妮般的冲动摄住了他,他几乎想继续引他到悬崖边缘,这时,常周轻轻撇开了视线,自若道:“当然有空,不过……作为借宿者,我是不是应该有请客的自觉?你和吟川想吃什么?我点餐。”

        粗粗一对口味,才发现是众口难调。常先生嗜甜,贺小朋友嗜辣,俞先生厌甜又厌辣,贺吟川揭露小舅舅的口味是“纽约高级粤菜餐厅惯出来的”,俞扬争辩道:“胡说,分明是美式快餐和健身餐糟蹋出来的。”常周拍板道:“那就叫一只盐水鸭!”贺吟川窝在沙发里笑,指尖挨个点过去,“本地人,美国人,泾渭分明!啧啧啧。”俞扬指着茶几上的零食包装说:“自己收拾干净,否则你就要降格为猪猡了,四川人。”

        夜宵过后已是九点,贺吟川提议一起看纪录片,难得常周偷闲留下,俞扬欣然作陪,一起积食,不料片子起头就是一窝的冷血动物纠缠得难分难舍。俞扬登时便头皮发麻,脸色煞白,瀑汗直流,胃液翻涌,哪里还装的出沉着镇定,连忙让贺吟川换一部。常周好笑问:“你这样怕蛇?”

        贺吟川也鄙夷道:“教生物的小亮老师说,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每一个物种都有它别具一格的美。”

        俞扬惊魂甫定,开脱道:“我和它哪里平等?它简直是我的天敌,你在苛求一只鸡去欣赏黄鼠狼的美感!去,换一个。”

        贺吟川嘟囔着跳下沙发,找了部中文历史人文片。那旁白念得人昏昏沉沉,配合暗沉的宫闱画面,看得人像是一头扎进了黑布袋里。三个人轮着按了几回加速键,最终旁白成了涡轮转动似的胡搅,这下在场的没一个是中国人了。

        贺吟川心不在焉,左瞥右瞥,半天举棋不定,干咳两声,“小舅舅,我问你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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