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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凤入魔后虽性情乖戾了些,到底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何况这郁柔仙子苦苦哀求,他便又想起润玉来——不知昔日他是否也是这般苦苦哀求母神放他生母一条活路,簌离当日亦是修炼禁术、还加了一条意图谋反,荼姚便当场不顾润玉哀求将她打死了,若荼姚能稍有恻隐之心,又会如何呢?以润玉心性,怕真会从此守着疯母守在太湖,远离天界、远离了旭凤。世上之因果,当真是莫测。

        旭凤想到这里,面色稍缓了些,却仍是道:“郁柔仙子,你四下看看,这盘旋在你府中无处可依无处可去,投不了胎转不了世的,都是昔日辛苦修炼百年千年的仙僚,你父为走捷径不惜残害同僚,此罪无可恕了。”

        郁柔痛道:“父神并非为了一己之私,此事实在——实在都是郁柔的过错!”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锦觅看了有些不忍心,便小声道:“凤凰,要不,就听听她说的吧。”旭凤无可奈何,只得道:“你说吧。”

        郁柔又给他行了个大礼,道:“此事容小仙慢慢道来——小仙如今刚满一千三百岁,三百年前,我遇上秦岭修炼的一个狼妖,他千方百计哄骗与我,令我与他私定了终身。父神本是不允的,我年少轻狂,便和狼妖出逃私奔,谁想他并非真心,而是想剖我内丹助自己修行。父神赶到时他已将我内丹取了正要炼化,我亦奄奄一息。我母亲不是仙人,只是个凡人,我百岁时便已撒手人寰,父神只有我一个孩儿,见我被人剖了内丹悲痛万分,将他当场杀了,可我那内丹已被他炼化了一半,被妖类所污,已是要不得了。”

        旭凤亦是受过那内丹被损的伤痛的,便也不说什么,只问道:“那你又如何活下来的?”

        郁柔道:“我父神喜阅群书,便从本古书里寻到了一个以自身半数仙元寿命去救人一命的法子,叫做……叫做……”

        锦觅忽道:“可是叫做’血灵子‘?”郁柔道:“正是血灵子,水神仙上博学,小仙敬服。”

        旭凤却扭头去看她,疑窦丛生:“你从哪里知道的这等逆天改命的禁术?”

        锦觅一时语塞,左顾右盼,“这个,这个是……”此事若无人提起,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润玉拿一半仙寿救了她一命,用的正是这血灵子之术,可此后润玉从未提起过,更别提要她回报,那之后又出过许多事,她便也将这要紧事忘了,忽然想起来,她心底竟升起一阵后怕:不知润玉的寿命又还剩多少?

        旭凤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只言片语,便又问郁柔道:“既你父神已用半数仙寿换了你活命,又为何还要在这里以他人的仙元修炼?”

        郁柔眼泪婆娑地道:“尊上说笑了,这逆天改命之事,是说换就换的吗?若是牺牲一半寿命就能换回心爱之人,那世上愿意交换的人不知几许!若想用一半仙寿换回一条活生生的命,须得灵力高强者才行,我秦岭一脉不与外族通婚、不爱走动交际,灵力本就平平,父神闲云野鹤惯了,修炼便疏忽,纵是散了一半仙寿仍是无用,换回的这个我时常陷入沉眠不省人事。父神便又博览群书,寻来一个方法名叫’守心咒‘——将两个血脉相连者的仙元以血液为媒介捆在一起,从此这施咒者的性命便是两人的性命,施咒者活到何时,另一人就能跟着活到几时。”

        旭凤道:“既如此,还不够么?”

        郁柔道:“我父神连施禁术,已是强弩之末,这一番下来虽绑住了我的元神,可我二人活他一条命,他已有几万岁年纪,身归鸿蒙是早晚的事,他却不愿我随之去了,便开始修炼禁术,指望着能延年益寿——我亦苦劝过几回,其实能与父神一起平淡生活我就已经满足了,早死晚死我不在意,可父神又怎么能忍心?故而便一步错、步步错,从此没了回头路。”

        旭凤听了,心下亦是惋惜——这山君父女看起来亦是单纯之人,可纵是再与世无争,碰上这生离死别,总归还是想与天搏一搏,若是润玉要死了,他又怎能就此放手?成魔成妖,就是血染六界亦在所不惜。他心中叹其二人命运多舛,但是秦岭山君网缚仙人残害人命是事实,他也不能法外开恩,只得道:“你二人诸多苦难,我知道了,但你父神做错了事,难道要我视而不见?”

        郁柔哭道:“尊上,此事若交由天帝陛下,那我父神定要受万道雷火之刑,他亦知错了,便求你网开一面,允我父女二人自行了断吧!”

        他二人残害了这许多生命,即使一条命仍是罚不过来的,旭凤叹了口气,人是说什么也要带回去的,至多不过在润玉面前求一求,令他二人少受些皮肉苦,正不知如何开口。锦觅忽道:“小鱼……陛下不会的。”

        旭凤奇道:“什么不会的?”难道这丫头以为天帝也是说网开一面就网开一面的吗?这一遭放过了,以后个个都练禁术怎么办?

        锦觅道:“……不会折磨他二人,罚是要罚的,道理我懂,这次不罚人人都练禁术了;可是我想小鱼仙倌不会折磨羞辱他二人的。”

        旭凤面无表情看着她半晌,忽然道:“锦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锦觅仰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凤凰,这事都是我不好!”

        第四十四章(四十四)

        旭凤站在那儿,一时竟感到四顾茫然,犹如一脚在云端踏空。

        “你怎么——”他浑身颤抖,手脚都是冰凉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差点翻过去,“你如何能——”他做了几次深呼吸,锦觅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小团仍是于事无补,他喊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锦觅哭道:“我,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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