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从地底往上爬,蔓延到他的脖颈,一圈又一圈缓慢地缠绕住脆弱的心口,在里面扎根。
第一天。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但他不愿意相信,他掩耳盗铃般捂住自己的耳朵,肠子如同灼烧般疼烫。
第二天。
屋内明明没有人,但却发出敲门的声音,“咚咚”、“咚咚”。
“咚咚”的声响一开始极大,几乎是在整个屋子中震荡,从四面八方袭来,在木板上划拉出凶狠的叫嚣。
冷汗从他的后背不断冒出,可恐惧将他钉在原地,让他口干舌燥,让他的身子中翻滚浑浊的胃水,让他的肩胛骨烧灼疼痛,却就是让他无法动弹,只能像只卑微的老鼠般趴在冰冷的地面,微薄地苟延残喘,可笑地颤抖不停。
第三天。
那“咚咚”的声音逐渐变弱,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划拉木板的声音。
他蜷缩成一团,屋内的腥臭冲昏他的脑。他的腿似乎已然没有知觉,可他终于能够站立起来,他拖曳着踉跄的身躯四处寻找,惴惴不安地在黑暗中寻找发臭、发声的来源。
指甲划拉木板,凶残而急切。
可他找不到。
他的身子在四周的眩晕中发颤,可他就是找不到。
躲在暗处的鼠蚁笑着看他的笑话,爬上他的身,啃食他的食指、咬噬他的骨头、吞咽他逐渐麻木冷冻的身躯。
到底在哪里,到底从哪个地方.......发出那重复而又单调的指甲划拉声,如同能够划破木板,用斑驳的血迹渗透整个黑暗的寂静。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指甲划开他的皮囊,在其中发颤、发抖,拖曳走他灼伤发烫的汁肠。
第四天。
“咚咚”声不再有,微薄的指甲划拉声响也不再作响,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也许比死还可怕些,他知道死后的往生,似乎没有这般那般的烦恼,没有上下颠倒的饥寒交迫,更没有在腐蚀骨肉与灵魂的、那深沉而幽幽的恐惧。
臭味,一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腐臭慢慢弥散到屋子的每个角落,搅浑空荡的幽暗处。
他曾经闻到过这种臭味。
在他曾经住过的臭水沟旁,发绿的污浊臭水中,经常会漂来黄鼠狼、果子狸、亦或是断头猫的尸体,大多才死去不久,黑红的血液还没有完全结痂,汩汩地往臭水中流淌,凝滞的眼白被水流击打地摇晃出里面的肉色丝线,这些东西的身上经常攒动翻滚白色的蠕虫。这种糜肉腐烂的味道在臭水中摇晃,一直蔓延到他的柴草窝中,变成令人头痛不已的噩梦。
臭水沟旁曾经还来过一个老头儿,老头儿扑棱棱抢走他的地方,在粘稠的泥地上铺盖草席,往上躺去,皮包骨头地就像长在草席上的肉架子。后来某一天,艳阳高照的日子,老头儿被饿死在草席上,黄色的唾沫从嘴角慢慢淌下,几个“嘎达”的嗝儿之后便猛得抽搐身子,草席立刻被粘稠的污浊沾染透。老头儿再也没有醒来。
他把老头儿小心翼翼地裹入草席中,尽管屏住呼吸,那种沉闷浑浊的臭味依旧摁住他,缠绕住他脆弱的喉骨。
屋内的臭味,越来越浓郁。他弯下身,用力嗅闻自己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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