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竟不能替他难过?”
“我以为你同我一样,始终向往高兰鹰能有一个稳妥而光明的未来,而阿尔弗雷德无法向这个国家的人民承诺这种未来,甚至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母亲冷冷地说道,“当你在玩乐时,是我在替你祈祷,让你免受像你哥哥一样的痛苦与折磨,这种罪只需一个人承受就已经足够。”
“您难道一直在向上帝祈祷他的死亡吗?”路易不禁失声叫道。
“我祈祷他获得安宁。”直到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路易的脸庞,引得他打了一个寒战,“你长得跟亨利很像,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愿主保佑你,孩子,我知道你会替亨利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权力,或许是你的灵魂归来——从来不会是别人,不会是阿尔弗雷德,只会是你,亨利,我最亲爱的——”
“——我不是亨利,我是路易。对不起——”他强忍着恐惧避开母亲的触摸,“对不起,妈妈。”
他简直像逃命一般逃离开去,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折射进金红色的夕阳,犹如末世一般辉煌而令人绝望的颜色在他面前铺开,仿佛在警示他在这一日之间失去的所有一切。
(b)
☆、下篇
路易以前从没在半夜去过威廉的房间,说出来或许别人都不会相信这一点。他以为进去后会是漆黑一片,却发现房里仍旧点燃着几点温吞的烛光,房间的主人身着睡袍,坐在床沿边上书籍。
路易手中还捧着一盏盛了酒的银杯,进屋合上门后就沿着身后厚重的木板滑坐到地毯上,自顾自地把杯中酒水饮尽,随后顺手将杯子扔到一旁。他并不特意去看哪里,只随意盯着某个黑暗的角度发呆出神,任由威廉将手中读着的书放下,而后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蹲下。路易迎上他似乎十分关切的目光,四目相视许久,仍是一言不发。
威廉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想在我房间门口坐一晚上吗?”
“那你会放任我坐一晚上吗?”路易像个寻常的醉酒人士那样,一边说话一边恍惚地摇摇头,“或者直接让我醉死过去,一了百了,或许更好。”
“起来吧。”对方显然不愿意再与他多说废话,伸手想要拉他起来,“想必你很快就要成为王国的继承人,要死也别死在我房间里,否则你们罗赛尔必定会有一大帮子人跑来将我千刀万剐。”
威廉将他半拽半抱地拖到床边坐好,像诱哄年幼无知的孩童那样整理他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路易则丝毫不领情,手舞足蹈肆意大笑。“你总是说你怕这怕那,可从来没有一回是真的。”他抱怨道,“真正要怕的应当是我才对。”
他抬眼望着站在跟前这个相识多年的年轻男人,对方乌黑的卷发与眼睛、苍白的肤色,还有看似永远谦卑的波澜不惊的神情,都与年少初始时相差无几,但终究有哪里不一样了——或许改变的是路易自己,如今他终于醒悟出些什么,并不后悔,却只感到淡淡的悲伤。
然而他最终还是轻声说道:“威廉,谢谢你。”
对方明白他意指何处,只是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你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帮了大忙,救过我一命——这是当时你自己说的,不是吗?我救你妹妹也算还你当年的人情,现在总算两清了,关于这一点我很高兴。”
可他脸上浮现起难得鲜明的愉悦,那显然不止是还清债务的欣慰,而应当更甚,近似于翻盘掌权的骄矜。
于是路易问出了口:“你把玛格丽特的斗篷烧掉了吗?”
“当然,我把她带回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你确定没有漏掉什么吗?”他直视对方的双眼,“比如她的斗篷内侧有口袋,里面或许会掉出某些东西,那样的话你有所遗漏也说不定。”
“或许。”威廉重复道,“这样的事也有可能发生。”
“你能再检查一遍吗,就算是为了我。”路易几乎是有意蛊惑一般望向对方双眼的深处,直到威廉弯曲双腿,由站立改为蹲下,他也始终没有将目光挪开分毫。
“当然,我可以再检查一遍,如果有东西遗漏,我也会再帮你烧掉一次,我保证。”威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管怎样,如此这般你也算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明白。”路易平静地说。
“当然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或许几天后,或许要到几年后、十几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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