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列特回过神来,摇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这么平静?”
在他看来,以伊莱恩的性格,现在的反应似乎有些成熟过度了——他不像是能这么平静地对待死亡的人,哪怕霍奇只和他相处了几个月,伊莱恩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可年轻人居然笑了笑,晃晃牵着他的那只手,告诉他:“老师就是在我面前去世的,虽然我之前没有出过远门,但和死亡已经不是初次见面了。”
他的手心是温热的,和维奥列特出了汗显得有些湿冷的手对比鲜明,不过即使他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来安慰自己,诗人还是发现了他难过的证据。
“眼神看起来都要哭了,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维奥列特用手擦擦他的眼角,解释道,“我没有很难过,因为这是早晚要到来的分别。”
只是来得早了一些,而且需要告别的人出现了小差错。但对他们这个流浪乐团来说,除了几乎像是白纸一样的伊莱恩以外,任何时候少任何一个人,都不算太意外。
而且……他本以为第一个和大家告别的会是他自己,谁知居然被霍奇抢先一步了。
“我是不是很久没唱歌了?”他问伊莱恩。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唱歌的事,伊莱恩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维奥列特便拉着他找了块石头坐下,面对台阶顶端的断头台,在黄昏中开口唱了起来。
这首歌是几年前的某一天霍奇教他的,多蒙诺奇的军人思念家乡时会唱,远在家乡的亲人想念他们的时候也会唱,在他看来,和眼前这样的黄昏格外相衬。有飞鸟从山间飞过,在夕阳的余晖中只看得见一个黑色的微小的剪影,但它鸣叫的声音却传出很远,一直到他们所在的位置都能听见。
和诗人的歌声一样,虽然少了乐器的伴奏,但仍然优美动听。伊莱恩站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了很久,直到落日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夜色掩盖了大地,才看见维奥列特停止歌唱站起身来。
“你该听听霍奇唱这首歌的,我唱得不好。”维奥列特嘴角挂着一点笑意,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和他一起往断头台的方向走,“但现在,还是先去把他接回来吧。”
他们和等在那里的伯尔金斯还有佩特拉汇合,共同从断头台和墓地接壤的一个小屋里领回了霍奇的尸体,并且在询问看守后选择购买墓地里的一块好位置,将霍奇埋葬在这里。
“死刑犯是没办法埋在其他墓地的,即使你们把他领回去,想要下葬也得离开多蒙诺奇。”那名看守大概很少见到来认领死囚尸体的人,所以和他们多谈了几句,“这是‘大盗霍奇’对吗?那么我建议你们还是把他留在这儿吧,带到别的墓地也得让他隐姓埋名才能下葬,这太委屈他了。”
“……”佩特拉看了他一眼,“你认识他?”
“多蒙诺奇没几个人不认识他吧。”看守笑了笑,似乎觉得她问的问题有些多余,“他可是唯一一个上了两次断头台的家伙,十年前那件事现在还有人当作故事讲,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和伊莱恩年龄相仿,不应该呆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工作,伯尔金斯问了他原因,得到的答案却并不让人意外。
“我父亲是市立监狱的典狱长,费了很大劲才把我安排在这里工作。”他说,“他和母亲都不想让我上前线,别的位置又不需要像我这样没有军功的年轻人,所以只能让我到这里呆着了。”
至于为什么不想让他上前线,原因一目了然。几人沉默片刻,最后伊莱恩忍不住开了口:“那你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明明他们年龄相仿,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表情都不太相似。看守甚至没有细看他的样子,直接断言道:“你不是多蒙诺奇人吧,多蒙诺奇的年轻人是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伊莱恩愣了愣,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战争已经快把这个国家压垮了,现在只能依靠钢铁般坚固的法律和军规勉强坚持,我身边绝大多数同龄人都在前线和敌人拼死战斗,因为打了败仗就可能永远也回不了家——这才是他们战斗的意义,那些铁一样的军规和什么军人的荣耀,都是假的。”看守说着,看了被包起来的霍奇的尸体一眼,好像那不是一具普通的,已经尸首分离的尸体,而是什么有特殊象征意义的东西,“我们都知道他的故事,甚至都从心里佩服他逃离这些的勇气。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有家人,还有很多牵挂,也不像他一样勇敢,所以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坚持。”
坚持在这个已经快要垮掉的国家战斗,为自己和家人谋取生机。战斗已经成了年轻人们保命的方式,因为有霍奇的前科在,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从战场上逃离的结果只有被通缉,然后被送上断头台。
伊莱恩不说话了,看守看着他变化的表情,又笑起来:“我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走吧,带你们找墓地的看门人去,老约翰好几天没来这边讨酒喝了,梅根还让我给他送点吃的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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