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之后反倒控制不好情绪,好几次他摸到被自己藏在衣服最里层的那颗纽扣,紧紧地握住,没过多久又红着眼睛爬起来把它扔到洞外。
最后又含着眼泪捡回来。
通往龙域的路途偏僻、遥远、坎坷。绿谷再次上路的时候发热已经褪得七七八八,只剩喉咙里还时不时泛着痒意,连着身体里任何一处敏感的经脉一起,每次咳嗽都一直颤到心口。
他是要去给轰焦冻祈福的。
那只和轰一起救下来的月光虫还跟着绿谷,到了冬季明显也变得没什么力气,总是迷迷糊糊地坐在绿谷的肩膀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绿谷有好几次看得想笑,食指伸过去要轻点爱丽丝的翅膀,他想轻松地调侃一句:“你的另一个爸爸不要你了。”
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龙域像大陆上的另一个星球。凹凸不平的地表下隐匿着珍贵的曜石,和振翅在空中的龙眼瞳的颜色一样黝亮。
骨翼扇动时,如尘的积雪就扬起来,遮盖在绿谷的面前。
绿谷出久又轻又缓地跪在雪地里,扬起他白皙得和周围雪色交融不清的脖颈,他缓缓伸出双手,那股让人亲近的温度就像水一样流淌开来。
太冷了,眼泪没能流出来就干涸在眼眶里,成为琥珀一样的树脂,成为坚不可摧的矿物质,成为什么也不代表的爱和欲,成为绿谷出久朝圣者的心脏。
第14章树星(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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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亭的垂柳开出第一枚芯,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顺着横亘大陆的巨大山脉往南望去,层峦的绿意是地上的星,幽静地独自发光,等待着所有积雪和覆盖了数月的寒冷消融。细软的絮从植物身上脱落,被风裹挟着往远处飘荡,最终掉进破冰后丰盈的湖水里,像一片无名无姓的想念。
又是一年春季。
“嘿!小伙子,不来一杯吗?藏在自家窖里的,可没被那群畜生发现……”
“别管他别管他,尝尝这个,今年新产的葡萄……”
“你放屁!今年哪有葡萄产!”
连接密林与沼泽的山峦下,小镇依旧生机勃勃。这里已经被损毁得不复当初,那支冒着热气的红瓦烟囱已经不知所踪,也许变成了脚下正踩着的斑驳碎片。砖块七七八八地零落在四周,不少屋子已经破败得不像样子。
但这里的热闹永远让人艳羡。
战火起先是在北方,后面又蔓延到更远、更中心的地段。底蕴厚重的,又或者说能力强大的几族没怎么受影响,有的保持中立,有的选择支援,战场总归不在他们的故土。小镇这样没人疼没人爱的中间地段得靠着自己的双手慢慢重建。
不知不觉就两年了。
倒是没人怨声载道。街头的矮人提着和他们一样高的锤子重新盖起那些久负盛名的酒馆,再往里走,女性们围着露天锅炉忙碌,浓郁的香气伴随着粘稠的、糯乎的“咕噜咕噜”冒泡声传到街头巷口。
两个辫着胡子的大叔还在对着面前戴兜帽的少年推销自家的酒。现在到处都在战后重建,作物收成也不好,酒都卖成了天价。
少年明显不擅长对付这样的热情,犹豫着摇了半天手,最后还是无奈地收下了。小小的一罐儿,花了他半袋钱,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都来不及心疼。
“欢迎下次惠顾,给您算便宜点儿!”
两个壮汉收好钱勾肩搭背地往回走,少年站在原地撇了撇嘴,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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