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秋露出高深的一个表情,听着鼠标慌忙地再三地解释着余罪为了他捅人的事,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直直瞧着他的解冰,可是他最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会解决好的,却绝口不提余罪的去向和他想怎么解决,紧接着还对这件事下了禁口令。
许平秋的话让解冰愈加感到了不安。这是极公式的话,是没什么可信度的,摆明了是在安慰他们。可是许平秋看上去又是掌控全局的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秘密。他恨他不知道和余罪有关的秘密。
许平秋走了,鼠标他们也都走了,只留他站在那个公园里,天色渐暗。没有人问他要不要走,他也不需要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他现在反复咀嚼着的,只有余罪捅了人并现在失踪了的消息。那晚回去之后,他开始做梦,梦见那天和彪叔格斗时捅进自己胃部的那柄小刀,可当他顺着握着刀子的手看上去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惊诧到惶恐的,余罪的脸。
他在深夜醒来,拥着被子在恒温25度的房间里坐起来,直到天明。他决定要找到余罪,无论他在哪,总是要被他找到的。
余罪被罩着黑色头罩送进洋城看守所的那天,洋城是少见的阴天。他站在体检室面前,不知是否该走进去,可这其实由不得他,身后有个警察不算温和地推了他一把,他就像只毫无防备的小羊跌进了狼窝,黑色的眼睛里露出极大的迷茫惶恐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说从他捅了人那刻起,他仿佛已失去了思维的能力,他恍惚地走在路上,浑身都张起了刺,连一丝风吹过都会让他战战兢兢,一双掩在鸭舌帽下的眼睛充血瞪大,却只敢投在地上,再不敢与人对视。
他依稀记得自己想要去打个电话,但是拿起话筒的那刻他根本记不起他要打给谁,要给谁打电话呢?他能在这个时候给谁打电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下意识按了什么号码,可是话筒那边传来了十分耳熟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余罪颤抖着甚至惊恐着,他叫余罪吗?他在这里干什么?他扔下电话就跑了,然后就被不知道谁拍了肩膀按在了地上——叫他余天龙。他是叫余天龙吗?他到底是谁?
体检室不仅仅是给新来的犯罪嫌疑人体检用的,先是在文件上按了手印认下了自己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他就是那个叫余天龙的犯罪分子,在身高表前拍了正侧面的照片,穿上了看守所的黄色马甲,被没收了身上所有财物,全身清洗后端着塑料盆跟着一个警察往惨白灯光下道道铁门里穿行。
当他站在打开的-06监舍门口,手上端着那个装着他现在仅有的一切的塑料盆时,他忽然觉得很荒谬,这一切如果是梦的话,也太过真实,他听到身后渐渐走远的硬质的皮鞋底击在光滑地面上的脆响,他想起外面被淡淡灰云埋着的太阳,他突然很想看一眼,可是回过头只有阖上的铁门,冰冷颜色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又一扇的铁栏杆,是噩梦般的延展。他不知道他在看谁。他又只好低着眼回过头。
他愣愣地往前走,眼神垂着黏在地上,后脑勺突然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依余罪的脾气,这时候肯定会呲牙咧嘴冲人吠了,现在表情却很是麻木地任打任骂,端着盆慢慢往挨着便坑的角落挪过去,他甚至连有个绑马尾鞭的中年男人在看他都不知道。
有个小瘪三明显是要给他下马威,狠狠往余罪身上踹了一脚。余罪眼睛一下子全红了,他攥紧了拳头,脸上因为过度的忍耐凸出了青筋,可是他仍然没有反抗,他只能蹲下来,把头都要埋进自己双膝之间。
余罪蹲在那儿,什么都没在想,他从不知道监舍的灯光从头顶上洒下来是那么惨白的颜色,那些白色像漆将他的身影完全隔绝开,投在地上的只有他黑乎乎的一个影子,他像是被舍弃了,就算此刻在这个他“应该”在的地方,他也是最无助的那个。
这样蹲着不知过了多久,在满室的呼噜声里他很恍惚之间听到一点像鸟叫的声音,这让他忍不住去寻找,可刚一动浑身就像冷冻久了一样全部僵住,一丝的挪动都让骨头发出咔咔响声,缓了许久余罪才发现他已从蹲姿变成了躺姿,而且脖子明显的是落了枕,一动就是钻心的酸痛。
监舍里有人起来活动,但将他当做一个透明的,昨天那个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小瘪三又过来朝他逼逼,不过后来被那个把余罪当透明的人给踹了一脚,还谄媚巴巴地朝人笑。余罪却没一点心情去观察猜测着监舍里的等级关系,只努力缩在角落,不管监舍里谁在训话,谁又过来和他说话,就算被拎着领子掼在墙上,他还是一脸麻木的样子。被教训也好,被欺负也好,他已经想要放弃了。他本就不该在这里,他何必和这些人渣一般见识呢?
群殴来得猝不及防,余罪不懂这些人为了一包烟就能不要命地打过来,被焦涛当着门面踹了一脚时他才觉得脑子里的眩晕放大到他的知觉层面,这时候有人开了门,晕乎乎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穿警服的男人,用警棍指着他恶狠狠地问他怎么了,可余罪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余罪没想到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是大胸姐,对他伸手,手中是一瓶矿泉水。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身下躺着宿舍的柔软的床,头下枕的是蓬松的枕头,这让他全身都很舒服,除了挂在床栏上有着冰凉触感的手。他猛然睁开了眼,大胸姐还在眼前。
他慢慢坐起来,摸着被打晕的头苦笑了一声,心知自己这件事已经捅到了许平秋那里,这时候派大胸姐过来,是宣布他已经出局,而且犯了这么大的事,许平秋也保不了他,任由他自生自灭了吧——他做着最坏的打算。只是视线飘移到另一个坐在床前的男人身上时,余罪的心顿时狠狠跳了一下。是那个人,他就算到死也忘不了的被捅之后那张痛苦神色的脸。
他又猛地看向一脸平静的大胸姐,他头脑混沌,第一个想起的是那天鼠标返回去看的时候不见了的人,他以为这个人被许平秋找过来了,下一秒却立马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余罪看到那个男人在笑,他在笑被戏弄得进了看守所担心受怕了几天的自己这么狼狈。
余罪终于控制不住地想要扑上去和这人一撕到底,可拷在床头的手去禁锢了他的自由,这个小房间里满是他的怒吼:“你们玩我,玩我是不是——”余罪喊着许平秋,他意识到这都是一场戏,许平秋就是看不惯他,想挫他的锐气,这一手玩得余罪是打碎了牙都要往肚里咽,他深深地厌恶了起来,他现在唯一想法就是当着许平秋的面说,那身警服他不穿了行不行——
可那个男人接下来的话让余罪逐渐冷了心。学籍户口都被抽调,特别是警校的资料更是留不下来,余罪这个人的生命轨迹被一一抹去,剩下的就只有余天龙这个二进宫的小混混?他心猛地跳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那他特训时还有同学呢,难道还能像小说里给他们闻离魂花粉忘掉的?
那个人笑了笑,说的话却让余罪完全笑不出来:“你放心,如果你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你的家人会得到一笔优厚的抚恤金。”
余罪脸色变得煞白,如果说之前都是他在猜测而这个人只是任由他想的话,那么这句话就算是落实了余罪所想。他双腿发软,缓缓往下坐在这个小单间唯一的床上,一只手掐住了额头,用力抓弄着前面的发。他低着头说要求那男人一件事,还让他靠近。
那个人觉得自己一番话震慑到了余罪,所以没有一点防备地不明所以靠近了,等来的却是余罪奋力地用脑袋一撞——余罪憋不住他的怒火,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就做下了这一切,把他整个人生都彻帝改变?可摆在他前面的路,他还有得选择吗?这也许才是余罪为之生气的一点。
大胸姐的一警棍抡得余罪痛得蜷在床上,她的话像是飘在半空中,她的一贯冷酷成了最残忍的态度。她说,他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进来的,做什么事都由不得他的性子,这是保命的前提。而保命的关键,他是惹不得两种人的,一种是穿警服的管教,另一种是穿监服的牢头。
余罪痛得几乎要晕过去,他现在连苦笑都没有力气,只能无力地翻着白眼昏过去。他知道前路茫茫,而他现在却像是濒死。不往前,他会在这里被困死,往前去,也许老余会得到那笔“优厚”的抚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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