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眯着眼,也许是他的错觉,他居然......看见了余罪的影子。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解冰却能肯定地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应该是解冰第一次听到余罪声音的时候,在那个西餐厅里。场景又很快变成自己在操场上见到过的人,在篮球场笑着和他说话的人,和他近身搏斗着的人,压着他亲过一次之后紧张了的人。
解冰想笑,嘴角咧开一点弧度就冒出了串串水泡泡,海水涌入咽喉时呛得他弓着身子咳嗽起来,发丝逸散在水中。不仅仅是那些美好的有笑容的回忆,当然也有他伤心的落泪的绝望的,余罪最能伤他的,就是忘了他,而不是方才将他推下海的时候——他是个警察,他也是个警察,他们随时都做好牺牲的准备。
他只是不想这么孤零零地死在海里,留着余罪在上面不知道要怎么应对那群无恶不作的毒贩们。余罪是受到了怀疑的,就算他今天可以解释过去,那群人也不敢轻易信他了。都是他的错,没有意识到那个电话背后是敌人的陷阱,他以为余罪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就那么被轻易发现的。
他如今看到这辈子的回忆,大多数鲜明的还是和余罪裹在一起的回忆,免不了有磕磕碰碰的,他受过很多很重的伤,这是第一次觉得离真正的死亡是那么近。
他试图伸手向上要抓住什么,结果只是绵密的水流拂过他的指缝,他的整个人都在往下坠,下面是无边的海水。
就在他已经闭上眼准备好随波逐流的逝去,他几乎已经听不到除了海水的奇异响声时,海里忽然翻搅起来,橙色的光穿越很深的海水扫在海中,像是几道希望的灯光。他奋力伸着手去够那片光,终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抓住了一道光。
解冰醒来的时候仍是在该死的医院里,许平秋坐在他病床边,一脸凝重地看着他,问起解冰发生的事情。
解冰带着仍有的茫然,他复述着那天的事情,最后提到了鼠标在他嘴里塞的一枚钥匙。许平秋点了点头,递给他一份保密协议,是关于余罪的卧底行动的。
许平秋把他的沉默表情错认成了不甘,以为自己没有成为那些特训里选出来的精英,他说:“拉练结束之后,我经常听到你的名字,你在缉私队干得很出色,这说明你当警察确实是块好料,但是做卧底未必合适。这次由于你的疏忽,差点让余罪的卧底行动出大事。”
解冰想起之前种种,不由闭紧了眼睛,他以前不知道余罪身处危险,做了不少会让余罪直接覆灭的事,知道了之后却也犯了这种错,他实在......他只能问:“余罪怎么样了?”
许平秋摆了摆手,或许是个无碍的答复,或许……许平秋也许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解冰知道余罪的事。他只是淡淡地说:“我来是告诉你,从现在开始直到余罪卧底结束,你都不能露面了。”
解冰垂着眼,手掌松松握成一个拳头,问:“什么意思?”
“出于对余罪安全的考虑,从现在往后,你得在这儿待下去了。因为犯罪团伙的成员亲眼看到余罪把你扔进了大海。还有,你不能和任何人联系。”许平秋有些漫不经心,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敲在解冰心尖儿上。
这对他来说,如果余罪没有陷入危险,那应该算是个好消息,而自己像坐牢一样被困在这里,应该是个坏消息了。坏吗?如果真要说,他自己并不觉得是什么坏消息,正如许平秋话里的意思,他的存在对于余罪就是那颗不定时炸弹,就是他的弱点就是他的软肋就是会让余罪受伤的。
他之前贪恋二人的感情,放不下那些耳鬓厮磨浓浓郁郁,心里总留着一丝侥幸,而如今,他的那丝侥幸也终于破灭了。
许平秋离开之后,解冰失眠了。他就像真正的病人,身上的那些本已愈合的伤口也不知道怎么隐隐地发疼,每天吞下那些不同颜色形状的药片药丸,身体却越来越差了。他也开始做噩梦了,无一不是和余罪有关的。
有余罪不认识他而冷漠离去的,也有余罪倒在血泊里说爱他的雨夜,更多的是余罪将枪顶在他头顶还有把他推下海的那一次。梦里他有极真实的感觉,那些心痛和窒息一并涌来,让他只有痴痴望着头顶的蔚蓝色,身体坠入无边的海洋。
他再没有过余罪的消息。专案组并不能天天照顾着他,他应该就是被遗忘的那个。不过解冰不期望余罪联系自己,若那会让余罪陷入危险,那他还不如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他不想知道吗?解冰太想知道了,想到能把自己弄疯。
他有时候隔着玻璃看着外面,他着迷地想着余罪会在这个城市的那个角落,在做什么事,是在笑还是愁,任务进展到哪儿了,他的兄弟们有没有给他惹什么麻烦。他什么时候,能来看看自己呢?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就被解冰掐灭了,他不能再让余罪陷入危险。
解冰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越发有些不好了。身上的伤,大多不是在自己的任务里落下的,反倒致命的基础重伤,都与余罪有关。但他不怕那些伤痛,他甚至有些想笑,他一遍遍摸着那些伤疤,就好像余罪能陪在他身边。不,也许到很久之后,他只是想出去走走,只是想被太阳晒一晒,想吹一吹风,能化解自己冰冻的心。
突如其来的解放让解冰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怔忪了。他坐在医院病房的窗前,回过头来看着来告诉他能离开的人。“然后我要去哪儿?”解冰听见自己这么问他。
对方只是告诉他许平秋给他放了一个长假,工作手机号不准停用,可什么时候联系他也没有个准信。解冰不知道他的离开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那是否是即刻应完成的事情。之前他想要逃离这个禁锢着他的病房,可真到了可以离开的那天,他却不知道他能去哪儿。
解冰离开了洋城,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身上的东西都是那个来“释放”他的人带给自己的,总之先离开,是没有错的吧。他也想去看海看花、看山看水,身体却总有不堪重负的感觉。他实在不能把心思放在看风景上面。
他试图想着某个人变成更温和一些的人,变得更像余罪一点,但终究做不到。也许人的一生,只能为一个人燃烧干净自己吧。
他没想到自己以为很久的离去,再回到洋城的时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解冰却有种恍如隔世的迷茫,他......他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下意识想回刑警队,下一秒又想到自己现在是枚弃子,还能怎么回去?
他回了自己租的那间单身公寓,他并不想停留太久,谁知道这间屋子有没有被那些人盯上,再用他去威胁余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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