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章】
抢夺神之子的时候,黄泉感受到问天敌深厚的根基不可易与。黄泉手中银枪指地一挑,力劲扫出,一招雪海神锋仍不能击退问天敌。问天敌双掌聚气成形,正待使出天关双炼,黄泉忽闻背上神之子细碎笑声,他心神一凛,手捏咒诀,化出九座奇幻冰山,以术法暂时凝封对手攻击。问天敌尚自疑问的瞬间,黄泉飘然而退,完成了罗喉交付的任务。
「你这个孩子,是死亡紧逼的气息让你想笑吗?」
黄泉略回头,望了一眼神之子,小小脸庞已然睡得香甜。他调整了一下白绫背带,方才胸中涌动的战意,终于稍微平歇。这一个月来,他着实闷得发慌,自从君曼睩来到天都,罗喉没再派给他任何任务,整个天都弥漫着过分温和的气息,温和到叫人气恼。黄泉不明白自己何须不安,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杀罗喉,他为什么要等待任务?他为什么真心渴望罗喉赐给他一个痛快的战场?
也许他的血液中埋藏着好战的因子,他太习惯复仇,他不习惯停下来面对自己,太平静无波的生活令他无法适应。
而君曼睩过度泛滥的同情心终于为黄泉带来一个战场。那传遍武林不可思议的悲戚嚎泣,任谁听了都知道不是个普通婴孩发出的哭声,只有君曼睩会天真地以为那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希望将这个孩子带回照护。罗喉交给黄泉这个任务时,黄泉的惊讶是大过喜悦的,带回一个婴儿到底有什么好处?那震动天地的哭声从远处传来已然刺耳,如果放在君曼睩房里,天都还能有安宁吗?
也罢,只要有仗可打就好。再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待着,他真要疯了。黄泉越是期望赶快和罗喉有个了结,越是在战火停息的漫长等待中,察觉终结之日的遥不可期。他无法原谅自己心里的动摇,那俨然是纵容自己和天都结成了一种同盟,默许着罗喉在他面前好好活着。
黄泉的心里曾有过画面,他杀了罗喉的画面。他想象自己的银枪毫不留情地贯穿罗喉心窝,他想象在故乡的土地以罗喉的鲜血祭奠亡故的兄长。如今,那个画面越来越模糊不清,彷佛水里的粼粼倒影被投石击散,变得破碎不堪。
为什么他会忘记仇恨?他不该遗忘的。相较于仇恨,他为什么更在意罗喉的想法?
将神之子交给罗喉的当下,黄泉几乎要质问他了。
收养孤儿,已然荒谬。隔了几天,当君曼睩收到义父公孙夺锋逝世的消息,罗喉应允了君曼睩前往名刀神坊吊祭的请求。罗喉说要亲陪君曼睩前往时,黄泉不禁出言调侃:「收养孤儿,吊祭死人。下次是不是举办庆生会?天都,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了。」
「黄泉,你也同行。」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黄泉察觉罗喉经过他身边时,眼神略有不同,除却平日傲然,那眸子里还藏有些许伤感。他不想迎向那双眼,只好故作轻松地低头向罗喉行礼。
天都的温暖像病毒蔓延,一点一滴对人心的壁垒攻城掠地,黄泉的忍耐终也到达了极限。他在罗喉出发前的深夜,策马冲出了天都。
广阔的大地上,疏星几点,斜月孤悬,初冬的北风吹掩了遍地芒草。黄泉一路疾驰,耳边的风声忽远忽近,像是罗喉于他的意义。罗喉此刻已然发现他擅离天都了吧?那又如何?黄泉双腿一夹,战马奔驰得更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名刀神坊后方的西海。
黄泉将战马拴在一棵梅树下,马儿仰头嘶鸣,黄泉轻轻兜揽马儿的脖子,安抚好它。忽然一阵急风,满树早开的梅花乱落,扑落黄泉身上,叫黄泉想起月之国度飞扬的细雪。
黄泉徒步行走于西海滩缘,满地白砂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西海虽名为『海』,其实是当年邪天御武挟天火而降时所产生的内陆湖,黄泉在天都的藏书里曾读到这段记载,当时的撞击力道之大,令周围的原岩在剧烈的温压下变质成一堆细碎如雪的透明矿石。黄泉踩在这些细碎的矿石上,凝望这片碧蓝山湖,心中有万般说不真切的茫然。
他缓缓把手伸进湖中,冰凉的湖水掠过他的指掌。这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他必须再生出仇恨,他从来都是依靠仇恨而活的男人。黄泉口念咒诀,剑指自胸前划弧而出,指尖登时燃起妖异的青色磷火。结界构成,黄泉渡陆气于鼻尖,引磷火入西海,他潜得极深,一片青芒闪耀中,他看见了无数交叠的骨骸,由近而远,布满了整个湖底。许多骸骨缠满绿藻,藻叶兀自晃荡飘摆,数只湖鱼穿梭过人颅眼窝,早把这些骸骨当成了最佳的栖息地。
这些都是罗喉所杀之人,他们皆背叛了罗喉。
但是,我也杀过人。
黄泉试着想象这些骸骨都是月族英灵,他试着逼自己去恨,更有决心地恨。但他只看见了自己心底的荒芜。逝去的人都成了沉埋的古物,只有活着的人还在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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