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炤于狂喜和巨痛中稍稍抬眼,触及露在战甲外的一撮白发又迅速阖上,哑声唤道:“缙云?”
鬼师没等到那一声等了数年的“巫炤”就睡了过去。
他真的太久没安心合过眼了。
缙云归来后,日益寡言少语。除非必要,他很少开口,而与魔族交战时恒常身先士卒,像是把己身当作一件凶兵。饕餮部的知情者劝他不要以命相搏,姬轩辕和嫘祖也时时流露不忍。
司危对缙云的态度深感恼火,头一回向敬慕的鬼师忿忿道:“你花那么多心血,他就这样糟蹋你救回来的命?”
“那是他的选择。”巫炤淡淡道,“辟邪之力霸道刚烈,虽侵蚀他的寿数,也使他强过魔族。缙云的归宿,只能也只会在战场之上。”
……
“姬轩辕,缙云不能再上战场了。”
“但如果你想让他活得生不如死,就别让他去。”
“在他看来……没了战场,‘缙云’还能去哪里。”
若大限将至,与其苟延残喘,不若放手一搏,将生命燃作熇熇烽火。
而他与缙云相同。
无战场,便无兵刃。
时至今日,他也只肯把自己作一件兵刃。
巫臷民不善疗治,习得空间之术后,巫炤又从巫之堂的旧藏中钻研医疗之法。
战场之上,他看缙云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场之下,他为缙云续命,助他离他所想见的轩辕丘更近一步。
这就够了。
缙云回归的第三年,辟邪之力将他逼至崩溃边缘。
巫炤抱他去往百神祭所。
阵法开始运转,至阴的巫力转化为清气,修复支离破碎的肉躯。
巫炤恍然“看着”沉睡的缙云。
这数年,他在乱羽山、百神祭所奔走,缙云投身兵燹,他竟也不曾好好“看”过他。
缙云的体貌似如当年,每一处肌体无不是鏖战后的刚劲茁实,每一处纹理无不是磨砺后的质朴淳和。而霜发白斑,衰朽昭然,又冷酷地表露数年参商。
他以战奴之身成战神之名,一把傲骨至刚至性。大大小小的征伐固然为他留下创痕,却不啻于铸剑时千万次琢磨,将他锤炼得更为漂亮。缙云卸甲之后行于有熊,族民多有不识,他们认知中的缙云是可怖又威严的战甲,和一介清俊青年全无相似之处。
长年鏖战,游走死生,缙云不常笑,可贵远甚贝子,独巫炤与姬轩辕留有一捧。巫炤珍之重之喜之,如制兽骨颈链一般将他的笑一枚枚串合,经年累月囚住自身的心府,而甘之如饴。
他曾凝神感知他的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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