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熟知沙场事,能夺先机则叩关直取,不能则后发制人。他的吻便是天然的暴烈,雷龙般横冲直撞、驰骋四野,决意恣纵便不知敛抑。
雨露追逐雷霆闯入腹地、灌入生机,渐渐染上一种酷烈又强韧的味道。像把冰刀,锋刃擦刮唇片的凹陷,直削根底,每次搅动都强硬而精准,剔去片片护甲后再镌刻符咒——以融化自身为偿补。
含混的碎音从缙云的喉头挤出来,带着一点战栗和涨疼。
他不肯认输,滞了滞,又狠又狂地反击回去。
再过几息,他们分开来,酣畅淋漓地喘着气。
缙云稳了稳呼吸,专注地守着那两扇幽黑睫毛,觉得它缝住了他决心钩沉的奥秘。但月光霜一般地染上去,又像是什么一触即碎的东西,容不得任何莽撞的举措。
可他顾不上这些。
他噙着舒畅明澈的笑意,抿唇含住巫炤的眼睫,舌尖上下挑弄,把它卷翘、弄乱,又以上唇压住它熨贴着下睫。
他就着睫梢唤了他十次。
巫炤也应了十次,很轻。
“好像有些对不起你。”缙云说。他猜到巫炤有所疑惑,懒懒地抬起手指解释道,“你看……我不是最好的样子。”
“你更糟糕的样子我也见过了。”巫炤低下头,齿牙虚抵于缙云命脉,并未咬合。他顿了顿,改用右侧两枚尖齿顺着脉络逡巡:“我不想听你和我说‘最’字。”
他知道缙云快醒了,没有由酒意拉着他们一起坠进去。缙云的长辫落在花海中,散了形,他慢慢解开五色绳,沿着他发热的后颈抚摸了一会儿,才为他束发。这白发与当年同样不驯,却分外干枯,更易打结,也更扎手。碎小的月半花夹在其中,不好挑出来,他剥茧抽丝般一缕缕地拨弄开去,再一缕缕地并起,才算挑干净了。
缙云喉结动了动,道:“我也不想和你说,但说与不说并没有分别。”他睁开眼,很清醒,“巫炤,我活不了很久。”
巫炤慢慢将五色绳系上,给了缙云一个拥抱。
“我活一天,你活一天。”他轻描淡写道,“说与不说,也没有分别。”
他紧紧地锁住缙云,甚至于凿穿他——像要掘出与身形相契的领地,也掘出一座合葬的窀穸。而他未容它存活很久,半刻后便放开缙云。
“……你种的月半花在溪谷边上,司危在那里垒了些石子,很好找,就不陪你过去了。”
“……好,我去看看。”
草叶被足弓压弯了头,碰出细微的响动。
巫炤默数少顷,启目凝视缙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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