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之后清晨,杜家便来了人,说是要接少夫人回家。奚老太太满肚子不高兴,觉得杜家太过苛求了。只是又没法子,出嫁的孙女再疼总归也已经是他人的了。只得无奈地放了清瑟回去。
奚清瑟到了杜家,先去给杜夫人请了安,果不其然,又被杜夫人挖苦了几句。这杜夫人平日里对人皆慈眉善目的,可对着自己的媳妇儿、亦或是下人却便总没什么好脸色。
没与杜夫人多做计较,奚清瑟便回到了东苑。可不防正巧撞见十姨娘与杜公子在自己宅子前面恩爱打闹。而今年四岁的三姑娘则由奶娘陪着,在不远处的花圃间跌跌撞撞地捉蝴蝶。
十姨娘生得媚气,双瞳剪水,章台柳腰,一步一摇。可惜的是有点小龅牙,一旦不加遮掩地笑起来,看着便有些让人不怎么舒服,因而她每每发笑的时候总拿着绢子遮住自己。十姨娘与杜公子乃是幼时旧识,可奈何世事无常,刚一生出情愫,便因家里穷,卖给了杜老爷做了妾室,两人暗地下厮混在一起便也顺理成章,因此她亦对杜少康的夫人没有多大好感,偏生自己长得还没奚清瑟这张死人脸好看,于是便更讨厌清瑟了。
见到奚清瑟与她的婢子回来,十姨娘忙咳嗽一声,从杜少康腿上起来,毕竟在做不伦之事,虽说奚清瑟知道,可还是觉得膈应。杜公子亦有些尴尬,他转头对清瑟笑一笑:“你回来了。”
十姨娘极快便反应过来,扶着自己的胳膊,站得风姿绰约。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奚清瑟便毫不在意地对外面看门的婢子说:“以后不要放乱七八糟的猫猫狗狗的进来,看得人眼珠子疼。”
说罢,清瑟便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擦过,剩了十姨娘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直瞪眼。
杜少康不中用,外强中干,总说什么那婆娘反正也不管他们,相安无事便罢了,若把她惹急了,可不知还得闯出什么乱子来,况且如今母亲那么喜欢三姑娘,若她知道三姑娘乃是乱伦而出,必然会气得昏厥过去。十姨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她可管不了这么多,这次更是被奚清瑟给气到了,想凭着一口气与奚清瑟不依不饶地闹个玉石俱焚,可奈何杜少爷拉着她,劝了好半天,又说那奚婆娘这才死了爹,脾气不好也是情有可原,十姨娘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布坊与钱庄隔了三条巷子,快步走个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奚晚香站在布坊门口,飞檐画壁,庭院四合,虽说已有百年历史,可不久前才翻新过,因此瞧着竟比钱庄都要阔气几分。这样的布坊,竟能在冯姨娘手中落到年年亏损,而要被做假账出售的地步,奚晚香不由得觉得可惜。
偌大的布坊不过就两个下人,邻镇那布坊的逐年的账册都已经送到了账房了。晚香便跟着下人去了账房。
账房先生已经一把年纪,刻板得很,一板一眼地与晚香说了那些账册都放在什么地方后,便顾自走了,今儿是他最后一天在这布坊做事,他准备回乡下老家与子女一块儿生活。临走的时候,账房先生还是颇为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女娃娃,她快速翻着账册的模样倒还真像这么一回事,也不知奚家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竟遣了个娇滴滴的小姐过来盘账,或许奚家布坊确实气数该尽了。
奚老太太本吩咐晚香与她堂嫂一块儿去把布坊这些年的账目捋清楚,如果可能的话,便按照晚香的话,做本假账出来,还能不多不少地赚一些。
可奚晚香心想的是,堂嫂是个正直守节的人,让她知道自己要做这样瞒天过海的事情尚不能被她接受,遑论让堂嫂也一块儿来编账册了。因此晚香便与堂嫂说,今日在宅子里陪老太太,便不与她一道去钱庄了,待堂嫂出了门之后,自己才悄悄地来了布坊。
其实布坊的账目更简单一些,不过便是来来往往那么几条,且购入的记录十分清楚分明,一年不过就四五次。而售出的则更容易伪造了,不过就多添一些零零碎碎的条目罢了。奚晚香在重生之前学过财会,虽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得有个十年不曾接触了,可毕竟入了门,重新拾起来不过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
因此,奚晚香在熟悉了账目之后,很快便执了小毫,在空白的蓝皮账目上重新誊写。
窗明几净,日头从正中到西偏,从槅窗漏进来的金光在地上落下长长的一条。直到天色开始变得灰蓝,奚晚香才长舒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小毫。把账目竖起来,她又快速翻了一遍,特意挑选的旧书,因此纸张会有些泛黄发皱,她的字亦竭力模仿了账房先生的,因而这会儿有些酸痛。
门可罗雀的院落中,整个布坊唯一的小厮正在打扫着满地的落叶。春日至,新叶顶了旧叶,因此每日都要花上好些时间打扫枯叶。
忽而听到门口传来衣裙曳地,踩上枯叶的簌簌声,小厮忙抬头,只见一个温婉若水般秀丽的姑娘正站在自己面前,素雪绢裙外披了一件赭色的褙子,端庄尊贵,薄烟饮素。她朝自己笑了笑,面容如同暖阳涓水,煞是好看。
小厮一时看了愣,直到这姑娘小声地问自己:“二小姐在里面吗?”时,他才顿时醒悟过来,自己还这么不知礼数地盯着她看!人家可是少夫人啊!
想着,小厮忙丢了扫帚柄,张口便要叫“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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