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跟她一起死吧。就像清瑟和南风一样,至少能在地底下无拘无束地相伴了。
奚晚香打定了主意之后,心就宽了下来。她下马车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激动,是生是死,都能有一个结果,反正这个结果都是她们俩再也不要分开。
可再次令她大失所望的是,宅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了一个看门的下人。这下人她从来不曾见过,或许是在她走了之后才到奚家来的。奚家门前因地震断了条深深的裂缝,能栽得下一个活人。
奚晚香喊着堂嫂的名字,在整个宅子里找了一圈之后,才确信真是搬走了。可搬去哪里了呢?晚香赶紧问了仅存的看门人。那人饿得头昏眼花,吃了奚晚香一块干粮之后,才回过神来,却也说不出个大概,只知道奚家开仓放了粮,可没想到干旱而致的灾荒一点儿不得好转,便在月前搬走了,听说是在江华有什么朋友可以投靠。
月前?那时候还不曾地震。奚晚香稍放了放心。去江华,那么必然是去了李家。兴许那儿的情况会比台门镇好上一些。奚晚香抱着这样的希望,便又动身催马,马不停蹄地赶去江华。
江华的情况确实比台门镇好点儿。因着是盆地地区,原本皆是沃土,家家皆有屯粮,因此不至于饿殍载道。若堂嫂果真带着家人投奔了李家,便必然在李家安安稳稳,不会出什么乱子了。奚晚香如此安慰自己。
可再次让她愕然的是,拜访了李家之后才得知,奚家的人压根儿没有到这儿来。奚晚香不敢相信地再问一遍,却还是得到了这个直截了当的回复,李家人说,若奚家上门来,他们必然礼待,且如今李家情况尚可,再养几口子人也是绰绰有余的,可就是不见他们前来。
李家人客气,让晚香在江华歇息几日。只是奚晚香却好像听不见一样,木愣愣地转了身,甚至连道别都忘了说。
在明白已经彻底弄丢了堂嫂之后,奚晚香的脑子嗡的一声,已经全然没了意识。她坐在马车上,车轮子辘辘往前滚,可却不知该往哪里走。路四通八达,官道更是平稳宽阔,可没有人能告诉奚晚香究竟哪一条能够走到堂嫂身边。
车夫替奚晚香赶了这么多天的车,也慢慢与她熟了一些,也闲得无聊,就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话,但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自言自语一样。说什么,如今世道乱,家人分开也是常有的事,在这时候,就算生离死别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平常对待就好,总不能因为死了亲人,连人都不要做了罢?
马车外哭上不断,不响,却萦萦绕绕,总缠绕在耳边。
奚晚香从六神无主中逐渐清醒过来,该往哪里去?去永州吧。堂嫂的娘家在永州。
存着微弱的一点希望,奚晚香又飞身赶去永州。几乎在几天之内穿过整个湘南,到达永州城下的时候,马都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不肯再走。
晚香便自己走。一路看不见城内的凄凉之色,也来不及感慨万千,奚晚香只有一年念头,就是找到堂嫂。
可她还是失望了。殷家高门紧闭,好容易敲开门,才知道这地方已经换了主人,原先的殷家一早就因为难以为继而搬走了,至于搬去了哪里,他也说不出个大概。
奚晚香惶惶然。擦红的暮色如染血,一点一点从中心晕染开来,就像她此刻即将溺水的心,空气这样稀薄,她驻足回身,望着凄惶的晚霞满心的悲凉。
为什么要离开她呢?为什么。
奚晚香开始怨恨自己。当初就跟着钟志泽走了多好,在乡下躲开清兵,至少在堂嫂他们从江华避开清兵之后还能以平凡的身份常常回家,或干脆使个坏,让钟志泽休了自己便是,随后便能恬不知耻地回家,继续在堂嫂身边赖着。虽然可能会更多琐碎的烦心事,也可能为镇上那些好事之人落下口实,被他们嘲笑“克夫”之类的,可至少和堂嫂时时刻刻在一起,悲喜共享,至少能知晓她现在身在何处,平安与否。总好过如今的六神无主,问天无门。
在永州停留了一日,奚晚香上了山,在两年前拜师的地方又跪了下来。
一来,她的心实在太乱了。乱得根本剥离不出任何能用的讯息,如此下去毫无裨益,她需要让自己沉静下来。二来,当时与陈觐约法,若离仕,则如背弃师门。理应在师父门前再跪三天三夜,才算断绝了师徒恩义。陈觐像是早已料到晚香为了情能出仕,便也能为了情而离仕。
奚晚香跪满了这三天。日起日落,对于她而言似乎变得极快。这与她当年请求拜师时候却又完全不同,心中有所思,有所想,时间也会加紧步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三天一晃就过去了。那车夫在观内数到了三天,便出来喊她,奚晚香起来的时候还十分清醒,只是膝盖钝钝的刺痛,让她甫一起身便又跌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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