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蹦蹦到一朵盛开的马蹄莲里面。
“你你你离我远点!”他怒吼。马蹄莲在静止的空气中剧烈摇晃。
还真会躲啊。
我晃一晃那朵花,他飞出来,蜜蜂一般在半空中乱蹿。
人刚变成这样的时候总会有点不习惯自己存在的形态,这我可以理解。我立上一枝竹梢,静静地等他消停下来。
最后他的样子在一块巨石上显现出来,摇摇晃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几乎能看到在他眼前乱飞的金星。
我不敢再靠近,远远地问:“兄台?你还好吧?”怕他又躲,加上一句:“你别怕,我不靠近你就是了。”
他瘫坐下,两手抱头。
“怎么会这样……”
我咳嗽一声:“兄台莫慌,人生不过一场梦,如今兄台不过是一觉醒来,大梦初醒罢了……兄台若是留恋人世,不如就在黎明时搭那轮回的渡船去投胎罢!投个好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不动,不知是不是因为识破了我的花言巧语。
其实我也没骗他。我说了十八年后做个好汉的前提是投个好胎。一个不小心投到别处去,六道轮回,或成飞禽走兽,或成花草树木,哪一样都有可能。
六道于我无所谓好坏,我只是以常人之心推测,他应该还会想再做人。
我再喊:“兄——台——”
他起身,脸上颇不耐烦。我追过去,“兄台,早一日投胎早一日超生,何必在这深山老林里浪费时间?”
他大概是怕黑,一直往月光亮处飘。我好心道:“你走多远都没用的,天一亮,你就又会回到你被埋的地方了。”看他似乎不明白,又解释:“哦,就好像在游戏里死掉以后会被传送回复活点……”
靠近了,我看到他的嘴角在抽动。我意识到自己说的似乎有点多了。
刚才说的那些话,比我过去八百年说的加起来都多。
我闭嘴。他回头。我憋出一个笑脸:“嗨”
他白我一眼,脸上紧绷的表情慢慢松弛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某个兔不拉屎鸟不生蛋最适合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山谷。”
他瞪我。“我看出来了,”不耐烦的神色又回到他脸上:“我问的是这个地方——具体是什么位置?”
我的思维飞速运转。一个人会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他的目的其实是想要离开。
想离开,是因为有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或者有心事未了。
他要是一直和过去纠结不清就麻烦了。怎么个麻烦法?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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