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日隔天,朱砂一早便起来,穿上白衣,束好头发。一边暗自嘲笑自己,一边靠着窗口围栏坐下,投眼窗外。那些亭台楼阁最精致奢华的贵人住处,有一处便是那人的家罢。
这一坐便是一天。
到傍晚天色擦黑,他起身悠悠出门沿秦淮河慢慢往下走。没有几步便到了桃叶渡,站在这里几乎看得清整个烟花巷陌。渡口已经没有什么人,由于水流凶险,这几年已经越来越少用,反倒是游人来得更多些。究其原因,相传晋代书法家王献之的小妾桃叶,因害怕渡口湍急的暗流引得翻船,献之便每每接送。这段佳话流传下来,才有了如今“桃叶临渡”的名字。
佳话什么的,也都是后人描摹吧。再宠,不过是个妾,终有离散日,到底不是结发妻。朱砂默默想着,最终留下的,恐怕也只是桃叶一人凄凉等在渡口引颈而望的景象罢,面若桃华,气若芳草,又能留给谁?
便如今日这番等待。秋日里天气反复异常,白天还热的紧,到晚间已经有些冷,他出门时空气里隐隐飘着水汽,这一会儿水汽渐渐凝得厚重,有些沾衣欲湿的味道,只可惜非杏花雨,而是冷冷的秋雨。他等的人,却还没有来。
朱砂转了身望向黑浚浚的水面,面上淡淡,并不吃惊或者焦急的样子。就算默念今日不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并没有什么被爽约的不满。最多……有那么点曲终人散的凄凉。
由于下雨的关系,街上愈发冷清。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觉得被水洇得透湿的衣裳裹在身上,冷得彻骨。正在慢慢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只听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踏着积水好不狼狈,又那么不顾一切。
唇角一勾,转过身果然见默念在那喘着气,湿润的发丝贴在鬓边,滴着水,最后几步放慢了,有点胆怯,一副做错了事情极害怕他生气的表情。
朱砂小叹口气,张开双臂,于是后者猛地投身过来抱紧。
两具身体都被秋雨淋得透透,刚贴在一起时,都被对方的冰冷弄得忍不住发抖,好一会儿,热度才在紧贴处传递开来。
他既不问“怎么来晚啦?”这种问题,默念也就什么都不说。人能来就是最好的答案了不是么。
相拥在夜色里不知多久,墨念开口轻轻地呢喃:“朱砂……”
他伸手顺了顺对方滴水的发丝,“想说什么吗?我都听着。”
“朱砂……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事情太大,说话人不禁有些吞吐。
他的手一顿,有点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但还是温柔地继续问:“愿意……什么?”
“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闭了一闭眼,其实心里是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却不急着说出口,只是不急不缓地抚着怀中人的发。掌心下的温热,多一刻也好。
“……嗯?”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迟疑。
他停下手,对方也自发自动地松开手。凉意一瞬间在两人之间的缝隙中弥漫。这感觉真不好。他伸手捉住对方的脖颈,吻上去。
默念顿了一下,猛然将他抱得紧紧,迫不及待地启开唇与他纠缠。舌在唇齿间纠成分不开的结,不断互相磨蹭,挤压,舔舐,极尽所能,不死不休,窒息也不肯放开哪怕一点点。衬托着雨丝的冰凉,这个吻显得愈发炽热,炽热到要燃烧,恨不能将胸膛里跳动的心也呕出来喂给那人吃下。他这辈子,感情这么热烈的亲吻大概就这一次。
终于停下来抵着额头喘息,直到喘息渐止,又忍不住上前吻在一起,唇瓣贴着唇瓣,呼吸贴着呼吸,舌尖浅浅交叠,仿佛互相抚慰,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深了又浅,浅了又深,永远都不够似的。
多不容易才止歇。两人对视半晌,雨水顺着睫毛簌簌往下落,然后墨念涩涩地问:“所以是……是不愿意么?”
他忽而一笑,抬头望向十里秦淮最繁华的方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根本不可能离开那里。在那里发芽,扎根,生长……我是只属于那里的花,离开就会枯萎。”
不是不愿意,他是无所谓的,但像默念这样的孩子,若是这段爱几乎得不到任何家里人的祝福,坚持起来何其辛苦。若终因现实的打磨而支离破碎,不若今日他亲手掐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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