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鸣一低头,领命而去。墨雨站在原地思量片刻,反身去了隆儿的东宫。
廊前的千日红密密匝匝地盛开着,清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夜幕下的东宫,早已是一片灯火通明。隆儿正坐在灯下背写《孟子》,宁止认真地看着《文心雕龙》,卫博远坐在两人上首,批阅着刚刚考两个孩子的默写,灯火摇曳中,尽是平常的安宁、祥和。
隆儿从书中抬起头,不解地问道:“少傅,为什么孟子说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天子不应该运用贤能的人吗?”
卫博远放下笔,看着隆儿,慈笑道:“你把万章问都背下来了,却只解其一不懂其二。上一句不是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孟子的意思,认为不论是市井中的国人还是草莽中的野人,不是君王的臣属就不应当见诸侯。如果是因为你有贤能品德高洁,那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要见贤人能用命令去传唤的。这说明,孟子主张了一种君臣的平等关系……”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一阵风扑过来,烛光摇曳中,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卫博远一惊抬起头,看见墨雨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面前,指尖流着血,身上被划开了几条,狼狈不堪。
隆儿立即丢了毛笔,从凳子上跳下来,拉起墨雨的手,晃来晃去,带着哭腔道:“父妃,父妃你怎么了?”
墨雨咬破了唇角,他一把抱住隆儿,撕心裂肺道:“隆儿,你父皇受伤了,我……”他顿了一下,不知该对幼子讲诉这件事情,这么多年,他都不曾离开过隆儿。他暗暗咬牙道:“隆儿,就几日,你要凭靠你自己的能力,坐在那里……”
隆儿听得一头雾水,唯一能抓住的重点是他父皇受伤了,他皱眉担忧道:“父妃,你也受伤了,快包扎一下。父皇那样厉害,一定不会有事。”
丁宁止打来水,卫博远也丢下笔,拽着墨雨的衣袖,不明道:“你说皇上怎么啦?”
墨雨调匀呼吸认真看着隆儿,咬牙一字一顿道:“隆儿,父妃要去前线,就走几日,你能坐在金銮殿上吗?”
隆儿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他看着父妃的脸色不好,便皱着小眉头,嘟囔道:“就光坐着就行吗?”
墨雨看向卫博远,后者点点头,墨雨回头继续看着隆儿,咬着牙,点点头,淡淡道:“就坚持到父皇和我回来,很快,我们都不放心你自己在这里……”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隆儿的眼中滑落,他抽噎道:“父妃,你早点回来……”
墨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抹去隆儿脸颊的泪水,严肃道:“隆儿,这是性命攸关的事,父妃向你保证,一定,一定会早日回来,好不好?所以,你要守护住这里,这里是你父皇的江山,是他用生命换来的!”
隆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吸吸鼻子,眼中尽是依依不舍,期期艾艾道:“孩儿会乖,父妃……”
卫博远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墨雨,淡淡道:“我不拦着你,去吧!平安抵达皇上身边。”
墨雨接过药,狠心闭上眼,轻轻吻了吻隆儿的额头,放下隆儿拽他衣袖的小手,起身便走,他决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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