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出行之前,他已经成功地与殷子夜约法三章——殷子夜留在盈州城和沈闻若一起统管后方,若齐牧遇上什么意外情况,再与他们书信来往,互通消息。殷子夜体质孱弱,上一回的安州之战,他只不过在齐牧的军营中呆了十日,回去便立刻重病一番,那次还好医治及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可这一趟与叶昭的决战,打上几个月是很平常的事,从齐牧下决心与叶昭开战之时起,他就没想带上殷子夜。
偏生殷子夜不这样想。齐牧坚决不带他,他倒好,阳奉阴违,暗度陈仓,竟偷偷地找何炎相助,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大军都安营扎寨了,他才冒出来。
然而他以为这样齐牧就无计可施了吗?齐牧脸色阴沉,一字一顿道,“我命令你回去。”
“我不回。”殷子夜直视着齐牧,眸中没有一丝惧意。
齐牧霍地大跨步走向他,一把用力地抓起他的手腕,猛地往营帐外走去。
殷子夜一下子被拽过去,全然挣脱不开,就这么被他拖到了门口,齐牧力道太大,疼得他蹙起了眉头。“顾决!”齐牧一声断喝。
顾决就在几步之外,赶紧过来,齐牧黑着脸道,“马上把他给我送回盈州城。”
顾决看看这两人,犹疑地点了点头,“是。”
“我不回——”
“这是命令!”齐牧吼道。本来殷子夜偷偷随军而来,已属违抗军令,军令如山,将殷子夜斩首恐怕都不为过。但齐牧不提,其他人哪敢吭声。
齐牧这突如其来的一吼,让殷子夜怔住了。他就这么看着齐牧,抿着唇不再说话。
殷子夜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目光,令齐牧心中一揪,他不愿对他凶,一点也不。可是,关心则乱,他实在别无他法。
顾决傻傻地站在那里,齐牧命令是下了,顾决也没敢贸贸然地把殷子夜带走。
对峙了好一会儿,齐牧放缓语气道,“顾决,你先退下。”
“是。”顾决心里松了口气。说实话,但凡是齐牧那些和殷子夜扯上关系的事,他都不想管。了解得太多绝对不是好事啊。
齐牧拉着殷子夜又返回营帐里,松开了手。殷子夜后退两步,不自禁地揉了揉手腕。
齐牧一瞬间想问是不是攒疼他了,却忍住了。当下,他要处理更重要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和,“子夜,你可明白,这一仗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打不下来。”
“……”
“行军,那是风雨无阻地赶路,作战,更是灭绝人性的厮杀,一个紧急军情,就可能要立刻转移或撤退,每天都是刀头舐血的日子,还有可能面临军粮不继、物资不足等诸多问题,你知道……”齐牧已经不懂要如何表达了,“你知道这到底会是种什么样的经历吗?!”
“我知道。”殷子夜静静道。
“你不知道!”齐牧喝道,“军营是你能长期待的地方吗?奔波劳碌、风餐露宿,而且马上就要入冬了,你说,你是不是不想活到明年了?!”
“……”
齐牧长长地叹口气。
“我知道。”殷子夜轻声道,“侯爷身上的每一道伤疤,是在哪场战役里如何得来的,我都记得。侯爷多少次差点命丧他乡、多少次幸运地死里逃生,我都记得。侯爷所痛失的爱将与友人、侯爷所经受过的刺骨锥心,我都记得。”
“……”这次,轮到齐牧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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