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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么认为?”我愕然。

        “难道不是吗?那是变态的。”

        “不对。绝不是!”

        “社会认为是,别人也会这么看。”

        “那只是别人的看法。我们可以有自己的活法,至少有自己的看法。”

        “有什么区别呢,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人是挣不脱社会的眼光的。你现在的生活不也就和我的一样?”曲莉提高了声音,带点辩论赛的强硬口气。

        我惊愕地望着她,强压着心里不断涌起的莫名烦躁和莫名怒气。见我紧绷了脸,曲莉沉默了下来,刚刚绽开的笑容也不见了,有点不知所措地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在这沉默的空当,菜馆自动播放的古筝曲赫然入耳,缓中有急,柔中有刚,喜中有哀,悲中有乐,时圆时缺,时静时动,忽而鸟鸣山涧泉水叮咚忽而雨打浮萍激流澎湃,正细浪粼粼瞬成波涛滚滚……起伏无穷却妙不可言。我似乎有点明白她的莫名其妙的自相矛盾自我攻击了。

        “不一样,争取过会少点遗憾,也不那么压抑。”我叹了一口气,笑道。

        “我不敢说,一说就完了,还是像现在这样好。”曲莉也叹了口气,并重新展开了笑颜。

        “慢性中毒。”我调侃道。

        “是。剧毒的痛我受不了。”曲莉咬了咬嘴唇,随即温婉一笑,笑得妩媚。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性情来看,她实在算得上是个古典淑女,好像是从哪本讲古代小户人家小姐的闺阁闲情的小人书里走出来的,不对,是从唐婉复陆游的《钗头凤》里化出来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清炖乌龟汤。”服务员脆声说着,端上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桌上立时烟雾弥漫,清香袅袅。

        我一直害怕杀生,无法见到被杀之物痛苦挣扎的样子,于是有人教我如何杀乌龟:将乌龟放到盛有清水的锅里,盖上锅盖,小火慢慢煮,开火后人即可离开厨房,既可以避免血腥的宰杀场面,又可以让乌龟自行清洁干净——随着水温变热,乌龟会变得着急,这一着急就会不断撒尿,遂将体内的污物尽数排泄掉,待乌龟寿终正寝,再行大卸八块之事。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我一次都没试过,因为在乌龟受煎熬的同时,我会在厨房之外想象它复杂而漫长的渐死心理历程……那样倒不如让我一刀把它结果了来得干脆。

        我喝着乌龟汤,嚼着乌龟肉,心里明白得很:这餐馆的乌龟必然死得迅速,所以我吃着喝着还是满开心的。

        唐婉是要跳水自杀的,但被救起来了,她便继续活着,她患了抑郁症,在读了并复了陆游的《钗头凤》以后变成重度抑郁,不久抑郁而亡。我曾经很残忍地恨那个救起她并成为她的后夫的男人,要不是他多此一举,这个悲苦的女子将少掉多少折磨。当然也恨陆游的才子豪兴,既然各奔东西了,纵有千种风情,万般愁绪,也不该再作勾人心魂的《钗头凤》,那可是唐婉的招魂曲和送葬曲。

        “我家里养了一只乌龟呢。”曲莉笑着说。“我儿子一岁的时候养的,有一天带他去市场,他看到了乌龟就怎么都不肯走,我就给他买了一只了,他每天都要跟它玩的,现在乌龟都两岁了。”

        “曲莉,她有家庭?”我叉开了她的话题。

        “没有,还是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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