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哭。”
“那就哭吧。”
“要放声大哭。”
“那就放声大哭吧!”迷林犹疑了一下,坦白地看着我。
我紧紧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可我哭不出声!只能任泪水纵横而下。
迷林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开两手轻轻抱住了我。我一把掰开她的双手,转身跑到一棵高大的樱花树下,倏地张开双臂趴在树干上,卡在喉头的哽咽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如狼嚎般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是一整天没说过话,我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说过话了!我说不出话来!脑子里除了沙扬的千百种形象和乱糟糟的一些诗文的片段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想哭,可流不出泪,我想哭,却不知道找谁来哭!不知道哪个怀抱可以容我一哭!更害怕这么一哭,这千里防线是不是从此决堤、崩溃!我不可以崩溃,可是已临近崩溃的边缘……
迷林没走过来,我知道她在离我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什么也不做地默默等着我,这个一辈子都没哭过也永远哭不出来的女人如一棵劲草,渺小却坚韧,像个孩子又像个老兵,面对我的激烈极端的表现不知所措,只好无所作为地陪伴。
我哭,不仅为沙扬,还为迷林,还为曲莉,还为我自己,似乎还不仅仅如此,我的放纵的凄厉的嚎哭里,揉进了许多无以名状的东西,仿佛这个天地都让我愤怒让我悲泣,让我莫名厌恶莫名孤独莫名凄伤,纵使哭出一条黄河一条长江哭出一个太平洋,也无法倾尽我的悲伤……
“采薇,喝点水吧。”迷林终于走了过来。
我不想泪眼模糊地面对她的注视,低头接过水就转身坐到树下的泥土上。
“好受些了吗?你哭了一个多小时了。”迷林背对着我问。
我不吱声,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往嘴里灌水,眼角的泪因我的仰头而流进了耳朵,凉凉的。
“天晚了,休息一下我们就回去好吗?”
“好。”我盖上瓶盖,擦干了眼泪。
夕阳很浓重,黏糊糊地映在樱花林中,樱花落尽的枝干如一丛丛明晃晃的尖刀,生硬杂乱地挺立在山坡下的这一片土地上。泥土上全是飘落的残花花瓣,细细密密的,早失却了鲜妍和娇嫩,或者枯干着焦黄的脸随风乱飞,或者皱着黄了一半的半干半湿的残妆粘贴在泥土上,离了枝头的花,是最令人不忍目睹的伤……
遵照沙扬的遗嘱,我和迷林在她离去一周后,来到樱云花园,在最里边的山坡下悄悄给她埋了个衣冠冢,那是“甘”字最长那一横的末端,最后的一棵樱花树旁,泥沙和着落花,沙扬安息了……
“我应该早点把她介绍给你们,她太自闭了。”迷林在我身边坐下后我说。
“是啊,她太压抑了。长期一个人承担这样的感情,那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我太‘尊重’她的意愿了,那是一种纵容和伤害,我怎么就不能果断一点强硬一点呢!”我抓起一把泥土,狠狠捏碎,使劲扔在地上,泪水随之又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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