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停了。片刻之后,那个人穿着曲和的家居服走出来,目光四下一转,见曲和在客厅等他,就走过来试探地觑着曲和的脸色。那乖得不得了的样子让曲和想笑,不过还是绷住了脸。他正想叫黄志雄坐过来,屋里的灯忽然灭了,壁炉的火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曲和一愣,知道是因为疾风暴雨停电了。他的住处没有准备蜡烛,只好把黄志雄拉到壁炉前,两个人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对坐着。因为外面风大,壁炉里的火焰也疯狂跳动,不过有这光亮总是聊胜于无,让曲和可以借着火光为黄志雄一点点处理伤口。
黄志雄洗净了脸上的尘土,伤口都是亮亮的鲜红色,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他颧骨上伤了一大片,嘴唇也破了,额角也有擦伤。曲和用酒精药棉碰上去,对方并没什么反应,曲和却好像自己也疼起来了一样,不由问:“疼吗?”
黄志雄默默摇头。
曲和却不买账,又问:“你腿上疼得厉害吗?”
“你要不是又喝多了,会打不过那几个小混混?”
“这些天是不是又喝了不少酒?又没有好好吃饭?”
“你到底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说走你就走了!”
曲和觉得自己有点太唠叨了。可这些天来的牵挂和担忧都化作了追问,一句接一句地冒出来。他说个没完的时候,黄志雄一言不发。直到曲和给他下唇上的伤处消毒完毕,目光一抬,正见眼前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以前黄志雄总是垂着眼睛,曲和也没什么机会细细看他。这时壁炉中的火光映在那人眼中,显得他瞳仁浓黑如墨,摄人心魄。曲和不由住了嘴,只觉心脏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开始在他胸膛里越跳越快。
黄志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打破了沉默,极低沉地说道:“是我的错。”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不等曲和发问,又接着道:”不该听你拉琴。不该跟你回家。不该和你扯上关系。“他眉头微微拧在一起,整个人显得既难过,又颓唐。
曲和觉得胸口里像是被什么一把攥紧了,在向下拉扯。他回望着黄志雄,只问:“为什么?”声音太轻,简直连自己也要听不清了。
但黄志雄却像是听见了。他右手拉过曲和的左腕。拇指缓缓地摩挲过薄薄的皮肤下突突跳动的脉搏,昭示着蓬勃的生机,是自己泥潭一般的人生里,早已消失殆尽的东西。他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
“我刚刚从战场上回来时,曾有过一个妻子,和她生活得很幸福。可是没过多久,这一切都被打破了。”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曲和明白所谓“打破”的意思,想来是指p发作,以及愈演愈烈的酒精依赖吧。他拢着曲和手腕的力道其实不大,但曲和并不想挣开,只听黄志雄接着道:“我想我不能这样耽误了她,想过死,可是没有死成。后来我不告而别,希望没有了我的拖累,她能活得更好。”
黄志雄长长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她苦苦地找我,生活困顿,也没有放弃。但是她怀着的我们的孩子……因为母体长期的营养不良,死了。”
曲和倒吸了一口气。
黄志雄沉默一时,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等他再开口时,语音已恢复如常。
“是我害了我们无辜的孩子,还牵累了我妻子的一生。我对她满怀歉疚,可是曲和,”他忽然叫了眼前人的名字,曲和怔怔地应了一声,“我的人生已经是一片泥沼了。我的妻子,我们的孩子,都被我卷进了这片泥沼里。”他忽然抬起左手,无限珍而重之地抚过曲和的脸颊,力道之轻,有如羽毛在上掠过。
“我渴望你,胜过渴望酒精。但我真的不想也害了你。”
他说这话时深深地望着曲和的双眼,曲和从没见什么人有过这样复杂的眼神,他一时之间无法一一辨明,但他明白黄志雄未尽的话里的意思。这个人是想再次逃走,逃到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去。
他不能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曲和猛然挣开了自己被黄志雄握着的左腕,眼前的男人还不及露出错愕的神情,曲和已经伸出两臂,搂住了他的脖颈,同时吻上了男人尚自微微颤动的双唇。
太荒唐了。曲和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然而又如此理所应当。好像在找不到这个男人的日夜里,他每分每秒都在想这样做。
黄志雄的嘴唇滚烫干燥,但下唇上的伤口处却是湿润的,还带着些凉意——自是因为刚刚涂上去的酒精了。两个人的鼻息交织在一处,曲和嗅到烈酒的气息,混着黄志雄身上刚刚沐浴过的香气,简直令他醺醺欲醉。他的手指探进那人略有些蜷曲的湿发里,他身上的热气如同蒸腾上来,叫曲和浑身也随之发热。他探出舌尖,故意舔过那人下唇上的伤处,尝到了血液的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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