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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7

        道路果然都被泥石流封死了。

        一路上尽是些破败的房屋,灌木与荒草杂乱丛生,荒废的土墙塌成一堆烂泥,新褐色的泥土冲积在脚下,被冻得硬邦邦的,其上浮着一层稀疏的积雪。

        “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带路的老人持一根木棍拨开荆棘丛,他们扶着凸起的岩石、踩着滑动的碎石子攀了上去。

        陈章双腿沉重,眼圈发青,昨天夜里被冻醒几次,清早起床时喉咙发紧,后脑里似被刺了几针;苏云澜有点水土不服,他退了烧,身体却虚得厉害,咳嗽,呕吐,面无血色,拿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有经验的老人说这几天可能会下大雪,气温将会降到零下十几度;救援队很快便会赶来,他们会带来最好最专业的人员与设备,保证万无一失。

        好像一切都在告诉他,自己的坚持是个错误,一意孤行更是不该。

        可是陈章等不了。

        凌晨五点多,陈章从梦中惊醒,他梦到韩冬野死了,梦到他一个人死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之中,梦到他安静地趴在雪地里,脸颊青白而僵硬,眼睛半睁着,瞳孔放大,半空中无数的雪片纷涌而下,逐渐将他淹没其中。陈章在梦中身临其境,他感觉到了那种彻骨的寒意与死寂。

        外面的天还黑着,雪早就停了,可是他已无法重新入睡,漫长的时间宛如一把剔骨刀,细致地剐磨着他的骨肉,梦境所引发的种种幻想令他如坐针毡。天色刚有些泛白他便下床收拾东西,苏云澜听到响动,睁开眼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嗓音沙哑地说:

        “我跟你一起。”

        院子里已积了一层砂一般的雪,一踩即化,头发凌乱的少年打着哈欠横穿过小院,抱柴烧水。一条黑狗被铁链拴在墙角,注视着炉子里缓缓升起的浓烟。

        被拧**的毛巾上浮着湿热的雾气,陈章一边为苏云澜擦脸,一边说:

        “你先呆在这里,我只是先上山看看,如果找不到他,我就回来。”

        苏云澜的嗓音依然哑着,他脸颊发红,眼睛定定地看着陈章,说:

        “好,我不拖累你。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就回。”

        “什么时候?”

        “五点前,”陈章顿了一下,“总之天黑之前我就回来。”

        原来的山路已经不能走了,土坡又滑又陡,脚下的短绒草里裹着雪粒,裸露的泥土翻卷着,有的硬如钢刃,有的却一触即碎。带路的老人拄着木棍,一路穿过那些荆棘,爬过碎石,领着陈章慢慢从山沟里钻了进去。

        除了荒木乱石,枯丛鸟雀,林子里掩映着一片片荒寂的坟地,灰白的墓碑如门牌一般伫立在一座座坟墓正前,有些还伴着两株瘦小的松树。越往里走,墓碑便越沧桑陈旧,上面的字迹也越发模糊难辨。再深处,更是连墓碑都没有了,只有一座座荒草丛生的低矮土堆,等待着被时间磨平。

        “这些地方人都没的了。”老人上了年纪,走一会儿便要停下了吸一口旱烟,他眯着眼睛望着这片凄清的坟地,突然指着其中一座,对陈章说:

        “那是我太爷爷的坟咧。”

        陈章只能点点头。他托了托背上沉重的背包,有些呼吸不稳。

        老人又吸了一口烟,一边继续拄着棍子往前走,一边缓缓道:

        “我年轻的时候还在这一块儿玩哩,打鸟,山鸡,野兔子,还有獾,獾这东西最坏,在人坟底下挖洞,洞口就在碑后面,贼得很,听到人喘气声就不出来了。韩洪根曾经就抓到过一条獾,活的,那时候还没那野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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