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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膏膜一道又吹阴模又做面具的极其不省心,万一遇了水还得捯饬半日,贴歪了就成了周二狗子王二麻子,翻过去。虫蛊一道太过阴森,毛茸茸的虫子自鼻孔里钻进来吃面骨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且我也没地儿找虫子,更别提养,于是舔了舔口水,将这几页翻过去。削面一道便是划开脸皮子,直接动刀子,太疼,我想想自己半夜对镜割脸便心中焦虑不堪,罢了罢了,再翻过去。

        最后只剩金针刺穴这一道了,瞧上去倒是比前几样好用得多,便兴冲冲地找了给我送膳食的小仙娥,让她与我偷偷送了一套银针与大面磨光的水镜。

        八极宫里侍从效率甚高,不过半日时间便运了过来,小仙娥还乐呵呵地看着我,“小白大人这是终于寻着了乐子。”我朝她“嘿嘿”地笑,有了器具,我的伟大希冀便成功了一半。之后烂木姥姥不开花的苦中作乐里,我将自己一张脸扎得乐此不疲。

        取银针寸尔,依法刺于脑前各自穴位。刺阳白穴改额宽厚薄,刺印堂穴改鼻梁塌挺,刺攒竹穴易眼眸大小,刺承泣穴易瞳孔有神,刺迎香穴易耳招风。看到最后我仔细瞧了有两个穴位似乎格外重要。

        督脉风府,胆经风池,哑门内眦,须得极其小心,一朝手误,轻则半身瘫痪,重则立时殒命,所以我取朱砂极其认真地画了三个大红圈,随后又想想自己好歹是个天生仙胎,该不会有这些个纰漏,便又将三个大红圈涂成了三团乱麻。

        心一横,取了三根长长的银针,探手摸到小脑袋侧边发际边缘有一个凹窝,将第一根银针慢慢推至脖子后的硬筋,枕骨,一下便顶到了自己的风池穴,乍一顶到还有些疼,不过片刻我又志得意满了起来。

        顺带夸了自己一句,好伶俐的兰草童子。随后便如法炮制,对着镜子将另外两根硬生生戳进了风府同哑门穴。

        这三根银针同着三个穴位回报我的,是瘫痪了整整三十年五感全失,四肢僵硬,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同个木偶一般,一坐便是这禁足时日的十之一二。

        小仙娥吓得屁滚尿流,以为我当场就这么坐化了,若是她将我喂死了,可算是个大罪名,便整整二十九年不敢同阿玉禀报,更妙哉的是,文劫舞难这段时间也巧合地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恁是一步也没踏足颂禅殿。

        最后还是阿玉终于想起还有夜兮白这么个人,偷着来瞅我时,才发现了这么个破事儿。

        我摊着身子被阿玉抱在暖泉里泡了个七日七夜,无知无觉。喉咙耳朵终于活络了过来时,却是阿玉冷着眼看我,扔下我脑中□□的三根银针,“不成想,你却能对自己这么下得了狠心,我倒是轻看了你。只是小白,这博人同情的法子不是这么来的的,可怜也不是这么装的。”

        琥珀色的小海螺还轻轻系在我的脖颈间,温润精致,小妖精凝结的法力里头,只有我一个的声音。

        “我想同你一直在一起,我喜欢你。”可是你听不见。

        我又回到了颂禅殿,小仙娥没有受罚,只是每次来同我送过饭便兔子也似的奔了走。

        于是夜小白大人我开始玩儿命的扎脸,修习着自以为高深的技艺。一边疼得鼻扭嘴歪,一边心里隐隐裹着兴奋,在镜子里瞅着眉歪眼斜的自己笑得窃窃又扭曲。甚而在一本小册子上,细细用朱砂笔记下了日后瞧起来仍觉得颇为疯狂的行径。

        约莫是我在床边木上刻的第九十八道划痕,也就是我被关进了颂禅殿第九十八个年头之时,这本动辄让我口不能言,鼻不能嗅的《玉面经》也终于被我吃了个透透,略为有了个小成。

        并且我也悟了,这凡人真刀真枪的技艺,还真不是神仙幻术能做到的,仙者幻术好歹会被识破看穿,凡人割脸皮子拿针戳自己改过来的脸,倒是比真还真了。如此来看,凡人白日升仙,可不是落了个倒退么。

        后来想起,凡人升仙并非倒退,而是我忘了易容里真真切切的疼,仙人一个术法的功夫,凡人心心念念几十年,且死在这上头的先驱无数,《玉面经》便等同于数具白骨堆叠。

        我开始尝试着换成周围神仙们的脸,每每换成一个模样,在水镜里我小小的身子便也不自觉开始同化成那张皮囊原本的气势来。刺哑门同声,头顶灵台仿神,譬如文劫的冷硬呆板,舞难的泼辣爽利,冬寒的温柔回眸,便是每日来送饭的小仙娥,我也能模仿出个惟妙惟肖。

        最不敢易的,是阿玉的反复无常,祸水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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