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强笑道:“听得见,只是,为何她口口声声自称为娘……”
谢瑢道:“不过是不入流的鬼祟,若非师父云游在外,也不必我大费周折。”
他并不去给陆升松绑,只将烛台放在桌上,自靠墙的博古架上取了一柄不过巴掌长短的木剑,色泽褐中透金,雕工十分精致,剑柄游龙、剑身密密刻着符纹,他将木剑往窗棱中缝里猛地一捅,窗外顿时传来刺耳嘶嚎,震得耳膜刺痛。待嘶嚎声止,便再无半点动静。
谢瑢将木剑收回时,整柄木剑前头有三成化作了焦炭,他略略皱眉,仍将木剑放回博古架的匣中,这才转身看着陆升,若有所思道:“你能听见那物作祟,却不惧怕这六百年雷击木桃剑,看来也不是什么邪灵鬼祟。”
陆升苦笑道:“阿瑢小小年纪,疑心病竟这般重,身在侯府之中,我还能害你不成?”
谢瑢目光冷冽如冰,注视了陆升片刻,方才道:“你若当真惹怒了侯爷,要被发卖,不去找侯夫人求情,来寻我有什么用?信口雌黄,莫不是见我年幼可欺?”
陆升叹道:“阿瑢,非是我有意隐瞒,只是我尚且不知自己如何就身在此地……也无从同你解释,如今说来匪夷所思,只怕你仍是不信。”
谢瑢转过头去,却突然道:“我信。”
陆升微愣,心中却升腾起暖意,他动了动手腕,柔声道:“既然如此,就将我解开吧,阿瑢。”
谢瑢闻言,却沉下脸来。
第34章莲子歌(四)
陆升见那小童蓦然沉下脸色,正暗道不妙,谁知那小童却坐在床边,倾身将烛火吹熄,才道:“今日诸事烦乱,我也信不过你,明日再说。”
随即脱衣散发,径直爬上床榻,在陆升身边躺下睡了。
陆升望着隐约暗沉里,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好似一头失去亲族照料的小兽,不觉间心头隐隐坠得疼痛,他轻声道:“阿瑢,你靠过来些,躺得舒服点。”
那小童一声不吭,陆升只当他同十余年后的谢瑢如出一辙地冷情冷性,倒也不往心里去。不料那小童过了良久,却是低低的“嗯”了一声,乖巧翻身,靠在陆升胸膛旁边。
陆升微愣,他怕惹那小童恼羞成怒,并不发出声响,只勾了勾嘴角,无声笑起来,若叫成年的谢瑢知晓,他幼时曾这般依赖过陆升,也不知是什么表情?若是对他多亲近一些,十余年后那人,或许就不至过分孤僻、同世人格格不入?
陆升不禁又道:“阿瑢,若非手腕被缚,我就能抱着你了。”
那小童冷冷一哼,却并不作答。
陆升得寸进尺未遂,只得死心就寝。
陆升本以为一觉醒来,就能折返谢府,却不料事与愿违,同那小童困在无为岛上,一晃就过去了两三日。
渭南侯府位于京城西北,占地广阔,景致优美,有水榭楼台、九曲回廊、太湖石砌的假山、天下搜罗的奇花异草,乃是京中一处脍炙人口的盛景之地。朝阳灿烂,照得满园红艳艳的踯躅花犹若山火,侯府一位管事赵广明却无心欣赏,只怀着重重心事进了正院,禀报事宜、聆听侯夫人训示。
侯夫人姓王,出身于“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自幼便是当做公主一般养育长大,华贵端淑,雍容妍丽得好似牡丹花一般。她先是慢条斯理喝着燕窝炖雪梨,垂目听几位管事禀报完毕,再做些指示,嗓音温婉和气,不疾不徐,又胸有充足,一应安排皆是井井有条、未雨绸缪,显出十足十的高门贵妇优雅做派,既有手腕,又有仁心,素来令得侯府上下,众人心悦诚服。
然而这一日,赵广明听训完毕,却不曾与诸位同僚一道退下,王夫人便知道他另有话说,只道:“讲。”
赵广明硬着头皮道:“夫人,那岛上已经有三日不曾升幡了。”
自六年前照真禅师铁口箴言,大公子就被送往无为岛上,早先尚有乳母婢女陪伴,这六年间,先是一名丫鬟暴毙,随即三三两两,岛上诸人或死或疯,到如今竟只剩大公子独自一人。
故而王夫人便另寻个法子,教谢瑢以升幡为号,若是红幡,便送饭食热水;若是绿幡,便送纸墨笔砚;若是青幡,便送衣物被褥;若是花幡,则遣人上岛,听命再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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