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大门无声无息打开,白夫人娉婷迈步走了进来,微微一福身,叹道:“才唤了娘亲,尊上这又是何苦?”
那人抚掌笑道:“我思来想去,轩辕氏何时要依赖行骗才能成事了?不如都说个明白——陆升,我与你所言,句句属实,中原倾危,我却醒得不是时候,如今要仰赖你力挽狂澜,你可愿意救天下苍生性命?”
陆升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一般起伏,震得思绪混乱,此时仍是茫然应道:“此乃我羽林卫职责所在,陆某万死不辞。”
他恍惚望着眼前青年人的俊颜,仿佛看见谢瑢又一声冷笑,凉薄嘴唇微微勾起,极尽嘲讽鄙薄之能事,嗤笑道:“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我受冷遇时避之不及,我封王侯时蝇营狗苟,丝毫不值得救。若不是要牵连你的性命,倒不如天下人全死了干净。”
他总埋怨谢瑢不讲理,如今谢瑢不在了,他反倒盼着谢瑢不讲理。
然而到底是水月先生与卫苏将军教得好,陆升与那生性凉薄的公子交往了这许久,如今轩辕黄帝一问,他仍是下意识答道:“职责所在,万死不辞。”
他上前接过轩辕黄帝递来的木匣,谨慎收在怀里,迟疑少许,又将悬壶连着剑鞘横捧在手中,“这刑天碎刃,据闻是九禁之首,如今也该物归原主。”
轩辕黄帝却笑叹一声,摇头道:“时机未到,还请陆功曹代为保管。更何况此去千里,有悬壶防身,也多一重保障。只是另有一事——抱阳,前几日交托与你的神州鼎,眼下就还给我吧。”
陆升心中一紧,顿时先前残存的疑惑也烟消云散。
谢瑢昏迷前,千叮万嘱,要他不可将神州鼎交给任何人。
今日初见谢瑢时,那人将他相拥入怀,在耳边嘱咐道:“此刻连我也是,任何人。”
陆升攥紧拳头,一时间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落到今时今日这地步,谢瑢恐怕早有预见,是以才多番提醒。那神州鼎也不知担了多大的干系,如今在陆升手中,他却是宁死也绝不肯交出来了。
他闭了闭眼,方才道:“阿瑢——不,尊上莫非忘记了,你我逃离巫咸城时,曾嘱咐过我什么?”
轩辕黄帝叹道:“为除妖藤,动用迎神武舞,精力耗尽,委实有些记忆模糊了。”
陆升道:“尊上当真不记得?你托我不择手段,将神州鼎送出城外,交予旁人了。”
轩辕黄帝未曾开口,女青娥眉轻蹙,代他相询道:“交予了何人?”
陆升便笑道:“你们要这公子哥儿自幼独居,连贴身侍奉者也只有精怪小妖,他连我也信不过,哪里还有信得过的人?我送去城外时,黑沉沉见不到形影相貌,连声音也飘渺无踪,不知男女,恐怕并非凡人,却又是个鬼。”
女青听他语中暗含指责,脸色便有些不好,停了一停,冷笑道:“人皇面前,可容不得你说谎,连人影也不曾见到,你竟放心将神州鼎交出去?”
陆升却连眉头也不曾动一动,气定神闲道:“是真是假,一查便知,若不然,有什么逼供的手段,拷打逼问,押入天牢,下官如今也只得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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