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被勾起了好奇心,睁着大眼睛问郭判:“郭兄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万贯楼不就是靠帮人平事赚钱吗?怎么取不着?”
郭判看着他摇摇头:“看来你确实不常在江湖走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啊。”
春谨然被勾得更心痒了,一脸虔诚洗耳恭听状——他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江湖秘闻,解闷儿!
郭判也不磨蹭,和盘托出:“万贯楼一直替人平事不假,开帮立派的宗旨也在名字里讲得清清楚楚了,但不知是不是楼主天生没有财运,不管接何种人的何样委托,永远入不敷出,偶有所得,也很快散去。据说帮里的弟兄们也就勉强能吃饱肚子,还万贯,身上有一锭银子就算财主。”
一直在江湖远郊游荡的春谨然有些愕然,没想到这小有名气的帮派居然也会混得如此之惨。
“胡说!”祁万贯自然是不乐意了,“我堂堂万贯楼,岂容你随意污蔑!”
“好,我胡说。”郭判毫不气恼,慢条斯理道,“反正这位采花贼也多半没机会重回武林了,想必也无缘听见那两句顺口溜。”
“那郭兄你就让我现在听听呗。”好奇心被勾起来的春大侠,能否重回武林这种事都不计较了。
郭判根本就是要讲的,所以春谨然话音还没落,他便吟起来:“腰缠万贯,家财万贯,万贯万贯祈万贯……”
这顺口溜仿佛有某种迷一般的魔性,角落里本不想参与的裴宵衣没忍住,接了口:“一贫如洗,囊空如洗,如洗如洗常如洗。”
车厢内的春谨然感觉到了万贯楼的悲凉。
车厢外的祁万贯感觉到了满心眼的哀伤。
春谨然想,从祁万贯身上根本看不出这般落魄,真是一入江湖深似海,打碎牙齿活血吞。
祁万贯想,从八字上自己基本不该如此落魄,真是时运不齐命途舛,也无银票也无钱哪。
第6章雨夜客栈(六)
春谨然睡不着,祁万贯不能睡,故而虽立场敌对,却也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着。
郭判和裴宵衣不知道这俩人哪里来那么多闲话可讲,而且——“暗花楼最近又把谁谁谁杀了杀手生意简直不要太好赚”“沧浪帮最近又截了哪个贪官的货船,俨然已是北江霸主”这些倒也算值得一说,“玄妙派掌门苦一师太与寒山派住持延空大师俗家时似曾有过婚约”“蜀中青门的小公子疑为青门门主与旗山派掌门夫人的私生子”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此这般没多久,郭判和裴宵衣就各自闭目调息去也,只剩下精神抖擞的春谨然与格外热络的祁万贯,聊到兴起,恨不得义结金兰。
“什么?你不是要把我们送到云中杭家?”话题在春谨然有意无意的诱导中来到了他关心的方向,但是得到的消息却让他颇为意外。
人已在手胸有成竹的祁万贯也不怕告诉他:“云中路途遥远,杭家担心夜长梦多,故而选一中间地点,与我会合。”
春谨然心里咯噔一下,马上问:“那与你会合的人是……”虽知早晚都会面对杭家人,但晚总比早要好,多总比少要好,面对一大家子人和面对一个人而且很可能还是昨日刚把酒言欢过的友人,压力总是不同的。
“杭明浩。”祁万贯给出的答案让春谨然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不光是因为不用面对杭明俊,更是因为杭明浩的冷静自持在江湖上有口皆碑。
杭明浩,杭家长子,年逾三十,生性沉稳,为人宽厚,遇事冷静,行事谨慎。但沉稳不代表没有效率,宽厚不代表姑息养奸,冷静不代表心无轻重,谨慎不代表胆小怕事,相反,帮老爹打理杭家多年,经他手处理过的事情总能得到圆满解决,这两年杭老爷子已有意让他全盘接手杭家事务,俨然未来家主。
春谨然这种边缘人自不会与世家长子打过什么交道,但也在杭明俊口中也听过这个“英明神武”的大哥,按照杭明俊的说法,天底下就没有他大哥摆不平的事儿。如果杭明俊所言非虚,江湖传闻也不假,那春谨然有信心让对方相信自己的清白。
说话间,漫漫长夜已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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