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薄政把剩下的龙角拿了出来，亮在木一禾眼前。
龙三的人形没有龙角，只有原形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龙角从龙身掉落后会变小，再加上被用去了大半，只剩下了小拇指大小的一截。像是发灰的树干，颓败，枯萎，只在缝隙处闪着银色的微光。这个龙角木一禾很熟悉，跟龙三闹着玩儿要飞天的时候，他总是骑在龙三的背上或者头上，为了防止滑下来，会抓着两只龙角。可是如今他已经想象不到下一次玩儿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景象了。
木一禾奋力一个起身，把薄政推倒，粗喘着气，撑在薄政身上。手在触碰到残余龙角的那一刻，龙角碎成了齑粉。
想要杀死他，就这么掐死他，这个人要是死了那该有多好！手却没有任何力气。
木一禾脑袋发晕，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他仿若站在龙三面前。看着龙三一声声的龙吟，多么无助，多么痛苦，多么悲哀，明明是天道的龙子，却造化弄人地跟着木一禾这个魔族的小鬼在暗无天日的魔界鬼混着，如今更是把自己一辈子的尊严与傲气都踩在了脚下，哭着喊着求一个变态人渣，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或性命为代价。然后是自残，活生生地把自己的龙角砍了下来，因为龙三觉得木一禾等不及了，倘若能让木一禾安然无恙，即使叫龙三去死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当一个人又气又悲到极致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木一禾笑着，从未如此猖狂妖孽，笑得跟哭了一样，笑得趴在了薄政的耳边。
薄政清楚地听见他这反常的笑声，更是能听见木一禾肺部的轰鸣，笑了几声，木一禾的血也被咳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咳得两人满脸都是血。随即倒在了薄政身上，昏了过去。
这下，木一禾的颓势愈加严重。
薄政环着木一禾的腰，抱着昏迷不醒的木一禾，顿时慌了。
太医无力查明是什么原因，薄政大怒，看着木一禾沉静的睡颜逐渐冷静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把原北叫了过来。
薄政一直坐在床榻边，握着木一禾的手。待原北进来，他站到了一边。
原北几日没见木一禾，这一见可把他心疼的。即使是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身体也忍不住呆愣了一下。
木一禾明显瘦了，被擦干净血液的脸色比失血那天好了很多，但依旧苍白脆弱。他木然地躺在床上，即使睁开眼睛，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神采。
这是濒死才会有的状态。原北活了这么多年，只在垂暮之年的老人与命不久矣的病人身上才能见到这样的状态。这样的人，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地狱，再向前走一步就是死亡。
原北上前，摸着木一禾的脑袋，试图进入木一禾的脑海。可是整个脑海像是被封闭一般，怎么进都进不去，原北更慌了，这或许不是因为脑海封闭了，而是因为脑海快要消失散去了。显然是处于昏迷与苏醒、虚幻与真实的边界，濒临死亡。不知道木一禾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的身体，似乎率先一步做出了决定，要选择死亡。
原北又摸着木一禾的胸膛，欲言又止。
薄政等不及，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回陛下，仙子没有心。”原北低着头，神色一暗。
薄政差点儿就破口大骂这不是废话：“他当然没有了心了？没有心就怎么了？”
原北示意薄政冷静下来，沉静陈述：“仙子之前受了重伤，为了恢复，耗尽了全部的法力与神性，但是还是没有恢复完全，为了继续恢复，会再消耗仙子的精神力。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能继续供应力量了，倘若再次消耗，消耗的是自己剩下的生命力。”
“让他消耗别人的力量不行吗？”
“没有用，他的体质特殊，别人的力量只会相冲，所以，只能靠仙子自己本身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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