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质疑得不到解答。她重又返顾,却见他们才刚进入的陈列馆关掉了室内所有的灯,在失却了温暖太阳光线的天空下,越发显得阴气深沉。
“作为中国人的工作人员就是这样对待作为中国人的顾客的吗?”年轻男人冲着站在暗影里的两个男性工作人员大声抱怨。
“……”
不管换了谁去质疑,他们的问题也许永远都似扔进一个没有底的冰井里,听不到回声。井下,是通往宇宙深渊的一整个黑洞。
她看着他们走出那个陈列馆,两人同样的一脸无奈。他们踢着脚步,似要重往仪门的方向走。
“门前的丑狮子比起有一些人来,真的是好看可爱得多多了!”
他才说完,她便看见一个蓄着棕色胡须的外国男人拿着相机往里走。在那男人踏入陈列馆的同时,她看见室内的所有灯都一下子明亮起来,啪的一声,打在门外的两人回过头去的脸上。
“你说,那些自己都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怎么还会想要去获得别人的尊重呢?”
“此文庙,非彼文庙。投诉也没用,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唉,走吧……”
“一些中国人,怎么就越发起劲地往老外身上贴金呢?有些人还真是越来越不要面子了……”
她看见他们加快了脚步,对身后的不满再也不置一词。
转换缓慢的弧度,她抬脚踩进听雨轩,再向后转头去看对面的陈列馆,里面正是灯火辉煌。文庙中会有一个陈列馆是专门对外国人开放,而不准中国观光者踏入半步,若非真是她已经与这个时代脱节,她确是完全不记得的。
站在听雨轩的木制门框之后,将视线挑往对面,想要以某种程度的全观视野,找到那陈列馆内外的某个只许外国人入内的标识,以及做出此类决策的说服性缘由。
然而没有,那些区别性的对待,仅仅明示于临时性的口头通知。那么,那些临时性的区别都是那些不幸的个人随机撞上的……
她从电脑包中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歌单“w”里,播放原先单曲循环模式下的第一首。满腔激愤而起,却将言语的留白放在了后头。
轩内除她之外再无更多的灯下人影。出到门口,脚步声已经消失在身后的寂静里。她轻倚门柱,经轻浅的呼吸去感受,这阵阵寒风预告的天井之上,佯装安详而宁静的冷灰天空。
她的一首歌之后,娇小日籍女子往对面的陈列馆走去。她抬起的右腿已经往里边入侵,稍微延后的右手臂却是被人一把拽住。她被那同一个身负守卫重责的工作人员,顺利而成功地制止了继续侵略的脚步。她抑制着愤怒调头,有些不明所以地兼用挥舞比划着,将她的疑惑拉磨般的向外拖出来。然而,当那工作人员重新请她进去时,她却是转头往外走,任着那满脸诚恳的赔罪和热情邀请飘浮在滚滚冰冷空气中。那热浪般向外施与的笑脸,到达将眼前的一切静静观瞻的她时,已经滚出了一个再也不易仅以一锤子敲碎的雪球。
她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这个陈列馆中到底展览出了些什么,以至于能够让中国人以如此付出面子的代价,去维护那些所谓的外国人的似乎趋之若鹜?而在这条学宫线上,又能于何处再次偶遇至少一个中国籍的游人?
看见不久前刚进入的那个蓄着胡子的外国人从里边走出,那个工作人员微微鞠躬以示送行之仪。目送那人走远,她看着前方的地面朝着对面迈开来脚步。耳机中的音量够高,听觉也已经无从感知外界风的流动。
她双目直视前方,包括看进前方那人的眼里,步履矫健,丝毫不显踱步样子的拖沓。想要径直越过那个一直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却见她好像预知到了自己的来意一般,朝向她,近前来一步,伸出手,似以此预先警示她不可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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